“义父跟我说,不要因为外界的看法,就真的成为了他们眼中的样子,要坚守自己的本心。我就想要所有人都看得起我们轻岳教,明明我们轻岳教的都是很好的人!义父很好,伯伯们很好,婶婶很好,他们都很好。所以,我就想要一统江湖,让那些有眼无珠的人都好好瞧瞧!”
裴叙沉默了半晌,淡淡地道:“你得知道,世间的事总不会如预想的那样简单与称心如意。人心亦是无法操控的东西。”
“凡事无愧于心就好了嘛!反正我朝着我想要做的事情去走,能不能成权看天意。”段宁沉顿了下,又得意地说道,“况且我可是天选之人,我一定能成功的!”
裴叙轻叹了声。只能说,段宁沉恐怕是永远都不会成功的。他现在还在,就更不必说。他若是身体撑不下去了,也会委托一个可靠的人来负责——也是毫无心机可言的段宁沉无法对付得了的。
段宁沉又道:“老实说,李叶舟其实人还不错。虽然他毒舌又臭屁,让人讨厌得恨不得揍他一万顿,但他不是那些徒有虚名的‘正道人士’,他是真的君子。我都挑衅到他头上去了,他也没有因我身份而对我动杀手,或者仗着武功高于我,就暗中下毒手,废我根基。他下手很有分寸,我养好伤后,就又活蹦乱跳,什么旧伤也没留下——第二次也纯粹是让我丢丑,没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不过,其他那些人就委实恶心了。”
“我初入江湖那一阵,大概十五六岁,看到一个所谓名门正派的大侠仗势欺辱一个妇女。我拼着重伤把他杀了,结果事情传开后,反倒成了我是奸淫女子,还杀了劝阻大侠的恶贼。那大侠的门派还要找我报仇——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
说着,他就有些忧伤,“所以小叙,你可千万不要听外面那些传言,就觉得我私生活很乱。其实我还是处男,这辈子还只牵过你的手,搂过你的腰,亲过你的嘴,多的事就什么也没干过了。”
话题转变得太快,就连裴叙也是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冷淡地道:“亲过我的嘴?你什么时候亲过?”
段宁沉:“!!!!”糟糕!说漏嘴了!
他急忙补救道:“我是说,亲脸,亲脸!”
裴叙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擅于得寸进尺的段宁沉瞅着他的脸色,心思活络了起来,他年夜可是因为徐荐的干预,没能骗到美人的吻呢!
他搓着手,笑嘻嘻地道:“但是……我在新年许下了一个心愿,小叙想要知道是什么吗?”
裴叙:“不想。”
段宁沉嗔道:“我知道你想的!你这么爱我,就是不好意思承认!”
说着,他又自顾自地接了自己的话头,“我今年的心愿就是!能被亲亲小叙夺走初吻!”还有就是,破处男之身。
只是后者,他怕触动裴叙在青楼的伤心往事,就没敢说出口。就只是害羞地瞅裴叙。
——在第三次偷摸躲在小角落里,研读那哲学书籍后,他突然茅塞顿开。
既然怕唤起了美人的悲惨回忆,那大可让美人作为主动方来上他,总归他们都是男人,体位是小事。
只是他也不知道美人愿不愿意和他做。
经过大年三十那夜,裴叙的“害羞”事件后,段宁沉现在坚信裴叙也深深地爱着他,只是情到深处,心口难开,不好意思言表罢了。
所以,哪怕他说出了他的新年心愿,裴叙冷漠地要他滚,他也强行扭曲大脑认知,从那简单的一个“滚”字中,听出了娇嗔与欲迎还拒的味道来。
于是,他越发心醉,有了种甜蜜的烦恼。
小叙嘴硬,不肯承认真实心意的样子,也是那么的可爱呢!
——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小叙直面自己的内心呢?
第四十五章
鲜少有人知道的是,段宁沉擅长雕刻。
当初,他学雕刻是为了锻炼眼力与手指灵活,以练一个掌法。
现在他决定重新捡起这个多年不用的技艺。
——徐荐送的是御赐的东西,世间能够比得上它的,也就只有宝贵的心意了。段宁沉打算把自己满满的爱全都寄托在这份礼物上。
白天的失踪,是因为他跑去城镇,去购买相关的材料了。
习武暂且搁置,在裴叙睡去后,他跑去了放了东西的偏屋。
段宁沉已经想好了,他要雕一只老虎送给裴叙,一来,虎是他与裴叙的生肖,这象征裴叙,也象征着他。二来,虎是今年的本命年,代表着“虎虎生威”,以希望裴叙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他憧憬地想,如果这礼物送出,小叙肯赏他一个吻,那该有多好啊。
几名教众也在这里。
一见他进门,他们纷纷激动地道:“教主!我们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声音混合在一起,段宁沉听得也不大清,他随手指了其中一人,“你说。”
那帮众受宠若惊地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的,教主。我们想到,之前你手臂受伤,夫人不是很紧张地让你去找大夫治吗?”
段宁沉就挺骄傲,“是啊!”
“所以这次的礼物,你也可以‘意外’地受点伤,这样,夫人想必会更加感动!”
他们自恃这次又为教主与夫人的爱情做出了贡献,一个个皆是想要邀功的模样。
然而,段宁沉却是皱起了眉,“这样不太好吧?”
“啊?有什么不好?”
段宁沉认真地说道:“这是欺骗。”
帮众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能说会道地站了出来,说道:“教主,爱情呢,想要达到如胶似漆的地步,总是需要耍些小伎俩的。”
段宁沉摆了摆手,走到了桌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这是利用了他的同情心与善心。他被利用被骗,是我最最最最讨厌的——哪怕骗他的人是我。这些小手段得来的感情,也是虚假的。我只想给他全天下最纯粹最诚挚的爱。”
“但是徐荐那厮虎视眈眈,难免他不会使些手段,骗走了夫人的心……”
“他敢骗小叙,爷撕碎了他——不过他现在也没这么做。因为假设里‘他的骗’,我就先去骗了小叙,这不是很奇怪吗?反正,我不会按你们说的那样做。送礼物就送礼物,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算计,累不累嘛?”
段宁沉困惑地摇了摇头,拿起了木材与锉刀,斗志满满地开始了自己的礼物制作,“我相信,我的诚心一定会打动小叙的!”
聂彬整天无所事事地在山庄里游荡,是以,他无聊到去关注那些帮众的动向了。
——他现在在屋顶上,段宁沉他们的对话尽收他的耳底。
他从十几岁时就跟在裴叙身边,眼看着裴叙从羸弱孩童,长成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再到现在算无遗漏,运筹帷幄的病弱青年。
这些年,喜欢裴叙的人数不胜数,有含蓄传情的千金小姐,有大胆示爱的江湖侠女,也有暗恋在心的世家公子……
然而,由于身体与身份,裴叙无意去发展一段感情,从来都只当他们是过眼云烟,没有一人能入他的心,或是让他交付真心。
这段宁沉,无疑是裴叙众多追求者中最别树一帜的一人。
自家主上最初待在段宁沉身边,下命令对付轻岳教。而后,又突然说要慢慢收手。
官府抓的走私的轻岳教徒在被处以了不痛不痒的刑罚后,被释放了。只形式上地收缴了他们的货物。
等过一段时间,定王府名下的产业负责人将会去找轻岳教谈商业合作,给他们一笔厚利——届时,会借徐荐的名头来办。就说是感谢段宁沉在这里的关照。
这些,全都是裴叙示意的。
不管是否为了报恩,这也意味着主上对段宁沉以及轻岳教态度的转变。
开始时,主上谈起段宁沉,语气满满的厌恶。现在……不仅心平气和,语气中还掺杂了一些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和。
噫。
主上的感情,他管不着。会不会成,他更是不知道。
他只是个弱小无助的护卫,只忠心耿耿地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主上。
他偷摸地去了主屋,果然,裴叙没有睡着。
他把段宁沉和教众们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裴叙。
裴叙靠坐在床头,沉默良久,淡声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