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钱嬷嬷,温声询问:“嬷嬷,黎将军的意思,是你在我出嫁前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吗?”
钱嬷嬷颔首:“回姑娘的话,老爷确实是这个意思。”
苏满娘眉眼微弯:“既如此,那之后这两年便麻烦嬷嬷了。”
钱嬷嬷连道不敢,思及今日在黎府中观察过的她主仆俩相处,开口道:“姑娘,您日后嫁入黎府,可是要将六巧姑娘带在身边?”
六巧坐在一旁神情紧张。
苏满娘柔柔颔首:“确实如此。”
钱嬷嬷眉梢微拧,坦率直言:“若您真要将六巧带到黎府,那这规矩确实应该教起来了。起码,这我啊我的,就该完全改掉。她学得不好,等您将她带出去,丢的便是您和黎府的脸面。”
苏满娘见过一些高门大户身边的婢女,对这些也了解这一点:“那之后,六巧便麻烦嬷嬷亲自带上一带。您放心,她虽然性格活泼了些,但做事细致,记这种事记得很牢很快的。”
六巧在一边连连点头。
钱嬷嬷又观察了下这对主仆的相处,微垂下眼帘,恭敬颔首,“既姑娘嘱托,老奴自当尽心尽力。”
“多谢嬷嬷。”
回到苏家后,苏母对待苏满娘带回来的这位教导规矩的嬷嬷很是重视,当即便让人下去给她安排住处,对钱嬷嬷道:“闻筠她之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之后便让嬷嬷费心了。”
“老奴不敢,能来教导姑娘,是老奴之幸。”
等到丫鬟将钱嬷嬷带下去,苏母才拉着苏满娘的手询问她今天在黎府中的经过。
听完之后,她先是松出一口气,心又紧接着提了起来:“原我还想着,你嫁入了大户人家,可以让你未来婆婆好好教教你如何管家,但既然她也不是很会,要将这担子直接交给你,你这压力便有些大了。”
苏满娘却笑吟吟安慰:“没关系的娘,黎老夫人这不是派了钱嬷嬷来教导我了嘛,我只管好好学就是。”
明面上的风光,都是在能够担得起责任的能力之下。否则,若是既没有能力,又没有努力,那最终都将成为笑话。
见苏母还是担心,苏满娘又柔声开口:“而且,女儿想着,女儿若是一上手就能管家也是好事,如此便不会有人因为女儿的家世而轻慢于我。”
在苏满娘的柔声劝慰下,苏母很快就被说服了。
想着总归距离走六礼还有最快一年半,这段时间只要抓紧些时间学习,也并非完全不能做到。
“那我儿,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些,管家、学习、绣嫁衣,哪样都不能落下。”
苏满娘轻快颔首。
见她神态沉稳,表情轻松,苏母也跟着逐渐放下心来。
接下来一段时日,苏母就忙着为两个儿子寻摸亲事,为苏满娘准备嫁妆。
原先关于她的嫁妆,苏母已经准备得差不离,但现在要高嫁入黎府,那她原先准备的嫁妆便有些不够看。
苏母想着法儿的往里又添了不少,却在动作更大前,被苏满娘制止了。
“娘,咱家本身就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添多少算多呢?!再说,黎将军原先那位妻子,嫁妆也并不丰厚,咱们比她当时稍微好一点,就很够看了。”
事实上,黎将军之前休掉的那位牌位前妻小刘氏,嫁妆甚至都可以用简薄来形容。
据钱嬷嬷所言,黎老夫人原先不过是一个家境困窘的寡母,带着儿子,依靠娘家生活。
而刘家的家境也根本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只是略有薄产罢了。
这样的家境,哪怕他们当年嫁女再如何努力,那几年从黎家再占了多少便宜,女儿出嫁的嫁妆,也只是简单凑了凑,勉强面子好看。
甚至就连黎老夫人送过去的聘礼,他们还扣下了十之十,一点儿也没让那小刘氏带走。
所以苏满娘认为,她娘为她准备的这份嫁妆着实算不上简薄。
“再说,家中大弟和二弟也都快要说亲了,娘您也得为他俩都留下点,可不能厚此薄彼。”真按照她娘这样准备,大弟和二弟根本就要娶不上媳妇了。
在她的一通好劝后,苏母才终于打消了要抬高嫁妆规格的念头。
只是心中对于女儿的喜爱,又多了几分。
想想之前女儿在大佛寺时抽到的姻缘上上签,苏母又道:“不若咱们什么时候再去大佛寺还个愿吧。你这次定下的亲事这样好,肯定也少不了佛祖保佑,娘这两天越想越不踏实,想着还是过去拜一拜,还一下愿,再去捐点香油钱。”
在这些小事上,苏满娘并无所谓:“娘你之前在听到我夸黎大人时,还说我眼光不好,现在怎地又说好到要捐香油钱?!”
苏母就摆手:“咳!原先人家那是高门大户,咱家也攀不上,随便扯上两句教育教育你。现在不提别的,只光他能承诺后院不进新人这一点,娘就认他是好姻缘。更遑论还能帮到你小姑姑,简直是好到不能更好了。”
苏满娘便用帕子捂着唇笑:“那倒也行,只是现在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要不便让大弟二弟陪我去拜拜也就罢了,娘您体力差,仔细出去会中暑。”
苏母自是不愿,只是前一阵儿确实有些着了凉,身体不舒服,最终只能无奈叮嘱:“那你便与你允哥儿、臧哥儿一起去吧,路上小心些。”
当天晚间,苏母就将还愿的想法与家人说过,得到了家中几人的一致赞同。
苏润兴高兴地直拍手:“这次大哥和二哥都去,我是不是也能跟着去了?”
苏润允就看着他笑:“届时归来后,你要凭借此次登山感悟,赋诗两首,主题立意各有不同。。”
自从两人考上秀才后,苏润兴的教授者就由父亲换成了两位兄长轮流教导。
原先,他还想着两位兄长或许会严厉,却肯定比父亲要对他手软一些,哪里想到,自从未来姐夫送来黎川智和黎川忱与他一起读书后,他的手掌心就基本上都是肿着的。
以致于现在,他看着两位从前平易近人的兄长,都觉得两人有威严了许多,连反驳和开玩笑都有些不敢了。
苏润兴欢快的表情一凝,颤颤手指:“可是大哥,我对诗词了解并不多,您也只是为我粗略讲解过……”他现阶段,还在以背诵为主。
“嗯?”
苏润兴圆滚滚的小肚皮一哆嗦:“我明白了,大哥。”
在场最小的晏娘,则咬着手指,左看看、右看看,半晌喊道:“娘,那我呢?”
苏母便看着她笑:“天太热了,你便在家歇歇罢。”
晏娘:“不行不行!”
最终,面对晏娘的祈愿,苏母也没有松口。小孩子魂儿太弱,眼睛也净,城里有不少带着年幼娃娃去山上拜佛,等回来后大病一场的。
因此,即便晏娘对于这个结果相当不满,苏母也没有松口,只道是等她满七岁以后再说。
为此,今年已经满了七岁的苏润兴,骄傲地挺起胸脯。
苏家过段时间,姐弟四人将会同去大佛寺的消息,在黎川智和黎川忱每三日过府来接受苏润臧指导时,从苏润兴口中听说。
黎川智和黎川忱对视一眼,在苏润臧过来给两人上课时,询问:“苏叔,后日的大佛寺之行,我们两个也能一起去吗?”
“你们两个也想去拜佛?”苏润臧纳罕。
黎川忱点头:“听闻大佛寺很是灵验,我们来辛图城也半年有余,一直慕名已久。”
黎川智垂下眼帘,接着补充:“一直想去拜拜,顺便为亡父亡母点上一盏长明灯。”他平日里表情一向清清冷冷的,此时做出这般失落的表情,倒是比黎川忱更有说服力。
苏润臧倒是并无不可,只是道:“你们若想前往,需得提前与你们家中父亲说一声。”
两人连忙点头:“父亲应是会答应的,等回去后,我们便与父亲报备。”
既然说到这里,苏润臧便顺口一问:“你们的那位三弟呢?他可要一起去?”两个也是去,三个也是去,很不必要厚此薄彼。
最重要的是,关于大姐的三位养子,那位也是迄今他们唯一没有见过的。
黎川智摇头:“三弟的腿骨刚接好,最近虽说是能够下地走路,但像爬山这种活动,今年还是不能够。”
苏润臧目光闪了闪,“既如此,那便算了。”
只是心中却不免几分惊疑,也不知他们那位未来姐夫都往家捡回来些什么样经历的孩子,一个断胳膊,一个断腿,还各个饿得皮包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