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实话。眼下他们二人身处荒郊野外,深更半夜的,段慕鸿目之所及,别说是水贼,连个水鬼都没有。
她收回了目光,先是眼神复杂的望着傅行简说了一声谢谢,接着便困惑道:“被江水冲走了?那其他人呢?”
傅行简抿了抿嘴角,走到一棵树下把她放了下来。段慕鸿背靠着大树坐了,就见傅行简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拿出一个油纸包来。他不说话,低头打开油纸包看了看道:“火石应该还能用。”说着伸手又从腰后拿出个什么东西,便将两样凑在一起打了起来。“咔擦咔擦卡擦”的声音不断传过来。段慕鸿知道,他想生火。
“在这儿生火不会把野兽招来吧?”段慕鸿看了看漆黑的四周道。
“也许会,”傅行简慢悠悠的说。一边隔着刚升起的小火苗看了段慕鸿一眼。”但是如果不快点生火把你的衣服烤干,你明天就会因为风寒倒在路上。“
他从地上拣起一些枯枝败叶用来引火,看那火苗升起来后又去大树周围搜集了一些枯枝来加进火堆里去。段慕鸿看出来了,傅行简选这棵树不是随便选的。等到把一切都搞定了,他才重新回到火堆旁,对着段慕鸿拍了拍手道:“雁希,到火旁边来,还有,把你外头的袍子脱了。”
段慕鸿瞪大眼睛,一把将自己的领口护的死紧:“你做什么?你要乘人之危?!”
傅行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颇为无奈的看了看段慕鸿,他有些认命般的点点头道:“好好好,我先脱,这样公平了吧?你不把衣服脱下来烤干会生病的。听话,你不信任我可以,但你要是病了,咱们现在身无分文,这荒郊野外也没有大夫。你准备上哪儿去给自己超度?”
段慕鸿白了他一眼道:“你才超度,呸呸呸!现在是夏天,穿个湿衣服而已,哪里就能病了·······”
“是刚入夏,我的大小姐欸,我可求你了。你没出门走过垛,不知道这野外到了夜里有多冷。尤其是后半夜的山里。仲夏都能把人冻出病来,何况现在?你瞧——”他对段慕鸿努努嘴,示意她看他自己的衣服。“我都脱下来了。你不是自称是个爷们儿吗?两个老爷们儿一块儿赶路,把衣服脱下来烤烤干又怎么啦?哪儿来那么多顾忌?”
这话一说,登时把段慕鸿堵了个哑口无言。她气愤愤的瞪着傅行简看了半晌,末了板着脸欻拉欻拉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弓着背含着胸,按傅行简指点的,用粗树枝架起来凑近了火堆烤干。
“诶!这才对嘛!”傅行简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觉得这篇文还算有可看之处的话,麻烦读者小可爱给我一个小小的收藏吧!鞠躬!
第31章 欺负
江水平静无波, 江面上日影清浅。傅兴斋站在船头,心急如焚。
“老爷——老爷——”
来福撑着个小筏子从远处徐徐靠近。傅兴斋连忙侧身向那边望去,隔着老远的江水冲来福喊:“如何?可找到少爷他们了么?”
“没——有——”来福的嗓音里带了点哭腔。“老爷, 小的已经把这四周的水域都查看过一遍了, 没有少爷的影子······”
傅兴斋闻言, 身子微微一晃,瞬间便瘫坐在了甲板上。来福已经撑着小筏子上了大船, 此时就连忙跑来, 同其他几个一并凑上来的小厮一起试图扶起傅兴斋。却见老爷面色青白,呼吸困难, 竟是一时间就要厥过去的情形········
“老爷!老爷!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小厮们慌了, 七嘴八舌的哭成一团。只有来福镇定, 一边伸出手去掐人中一边不断的喊老爷。忽然间,众人听见身后的岸上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喊:“父亲——父亲——我在这儿!”
只是瞬间功夫,傅兴斋腾的一下便坐了起来。面色依旧是青白的,可眼中的神采一下子就回来了。他哆嗦着转过身去,拨开面前的小厮, 瘫坐在甲板对着岸边那有些渺小的人影大喊:“雁声!雁声!是你吗?”
“是——”声音的主人高声回应道。“不单是我,还有段——公——子——”
“噢——”傅兴斋激动的大声答复道。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身来, 半点方才的病相都没有了。看的在场小厮目瞪口呆。
“所以水贼们都已经被关在这里啦?”傅行简说。一边伸长脖子看了看被捆成粽子扔在船舱里的水贼们。没找到那个领头袭击段慕鸿的。他若无其事的回过脸来, 心想那一个说不定受伤过重死在水底也不是没可能。
“对, 除了那个领头的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傅兴斋说。他回头向越来越近的码头望了望道:”等到了码头,你和雁希带人在船上等着, 爹带人把这伙贼人扭送到官府去——咱家船上可没地方养闲人。“
傅行简点点头, 对父亲的处理方式颇为赞同。他又和傅兴斋扯了些有的没的,顺带安抚了父亲对他失而复得后的惊魂未定,便借故告辞, 转身回到自己的舱里去了。
刚一进门,傅行简便看到了坐立不安的段慕鸿,正坐在他舱里的一张小桌旁发呆。见他走近。段慕鸿跳起来瞪着他,欲言又止。
“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傅行简抢先道。“你还是你的段家四少爷,你放心!”
段慕鸿安静了下来。惴惴不安的坐回原位。她低着头拧巴了一会儿,这才有些忿忿然道:“我本来就是段家四少爷·······”
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杯茶。段慕鸿抬起头来看,傅行简对着她晃了晃那盖碗:“又没说你不是。来,喝口茶润润嗓子。你也是一夜水米没粘牙了。”
段慕鸿默默接过了茶水,又低头盯着那茶碗,不甚放心的样子。傅行简无奈的苦笑道:“雁希,能不能别对我那么大戒备心?真的没加料。你就放心喝吧!”
“我也没说你加料了啊,我看看不行吗?”段慕鸿没声好气的呛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对这茶水毫不怀疑似的,她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气呼呼的看着傅行简。后者对她吹了个口哨,坏笑着道:“漂亮!”
“不准说我漂亮!”
“那你是想让我说你丑?”
“你就不能别围绕着我的美丑做文章吗?”
“不能,因为你本来就漂亮。”
段慕鸿没声了,隔着半间舱室,她抬起眼皮恼恼的望着傅行简道:“傅行简,你真烦人。”
“只烦你一个人,”傅行简对她举了举杯子。“让我去烦别人,我还不乐意呢。”
两个人又是无话。相对无言的喝着茶。傅行简不禁想起几个时辰前,段慕鸿隔着火堆边烤衣服边戒备心十足的盯着他时,他们也是这样。不同之处在于,那时仅仅片刻之后,他就鬼使神差般的开口道:“雁希,我知道你是个女孩儿,但是我不会说出去。你就别对我那么大敌意了行不行?”
“嘎巴”一声,是一根枯枝在火堆里被烧灼的裂开了口子。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段慕鸿将视线从火堆里移回来,望着傅行简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女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据呢?拿来给我瞧瞧。”
“证据就在你自己身上啊。”傅行简忍不住道。“我把你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你灌了一肚子水。我为了帮你把水挤出来,就把你衣服解开了——”
“傅!行!简!!!!!!”
段慕鸿暴跳如雷,如雷暴跳,整个人就像一团愤怒的小火苗。看的傅行简害怕又好笑。他在段慕鸿张牙舞爪的愤怒中起身走向她,准备伸出手去捂住她咆哮的嘴巴。却见段慕鸿一屁股坐在地上,张开嘴巴呜呜噎噎的哭了起来。
“傅——傅行简——”她抽抽嗒嗒的哭道。“我跟你什——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你要这样三番五次的为难我·········呜呜呜呜呜我不要做生意了我要回家去·········呜呜呜呜呜呜娘我要回家·········”
傅行简犯了难。他只是想逗逗段慕鸿,可没想把人逗哭啊。早知道自己把这事儿说出来她反应这么大,他肯定不会说。傅行简试试探探的凑过去想要安慰安慰嚎啕不止的段慕鸿,可后者狠狠甩开肩膀,根本不给他机会,只是自己一边断断续续的骂着傅行简一边呜呜呜的哭。
“哎········好啦·······别哭啦!”傅行简底气不足的劝道。他和段慕鸿的头发都湿了,解开发带披散在肩膀上。此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头发一样,毫无硬气,还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