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尴尬。
非常尴尬。
简直是究极无敌尴尬。
方贺澜不辨喜怒地坐在靠椅上,远远盯着坐在另一头的沈烨霖看。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只要见过一面,就绝无可能再从脑海中完全抹去。
所以他不可能会认错人。
他面上表情仍旧沉稳从容,心底却已经沸腾着翻涌过了无数想法。
其中的大头,则是重点阐述反思他这个人究极有多蠢,才能把眼前这个人认成是被纪文成包养的小金丝雀儿。还脑补了一出他、纪文成还有陆辰之间的三角豪门狗血大戏。
他开始深刻地怀疑，是不是自己遇见沈烨霖那天喝的实在太多，导致自己也被酒精给降了智，所以才一厢情愿地觉得这个人是哪个不出名的十八线糊咖小明星来着？
哦对了,人家还跟他说过“你误会了”,结果他还以为对方指的是三角恋误会了,沾沾自喜了好久！
……简直是脑子都被驴给亲了。
方贺澜感觉自己脑壳疼。
这场并购是以方氏牵头,华耀作为并购方、现下的这间公司作为被并购方进行的一场并购。双方的顾问团队都为此准备了很久，充当交易顾问的方氏更是付出不少精力。要是因为这么件事儿搞吹了合作，他回去不得被自己亲爹给批死？！
方贺澜麻木地注视着那张在男人身上显得有些过分夺目的脸,觉得自己那天就不应该去道林格斯大酒店。
……
沈烨霖将手中的协议翻阅完，把它轻轻放在了桌上。他抬眸扫了眼对面的人，却发现方贺澜眉头紧皱，阴晴不定地望着他的脸。见他抬头了，冷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还行，倒是挺冷静的。
系统十分失望：“我还以为他会大惊失色呢？？明明私下里表现得那么傻，在商场上倒是还挺镇定自若的。”
“不。”沈烨霖否认，“也有可能是已经尴尬得说不出话了。”
话音刚落，便瞧见对面深眉目邃的男人微微靠后了一些，随意点了位站在旁边的助手，示意他过来为诸人讲解协议，端得是一副倜傥不群的高傲态度。
联想到自家宿主刚说的话，系统当即一阵“……”。就连那张因紧拧着眉、而显得有几分凶气的俊脸，顿时也变得有几分搞笑了起来。
……
这场谈判持续的时间并不算长，毕竟最消耗他时间的战场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董事会。
在将初步的草案签订下来后，之后便是漫长的资产评估阶段。
这些内容目前跟沈烨霖暂且关系不大。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其余人微微点头致意了一下，便携人准备离开。
或许是有人早早听到了风声，有不少人走来了谈判的这层楼，慕名来看这位听说长相惊为天人的年轻总裁。
沈烨霖已经习惯了走到何处，便被聚起来围观的感觉，神情十分平静。倒是匆匆从会议室跟出来的方贺澜，看到有胆子大的小姑娘举起手机偷拍，忍不住“啧”了一声，走上前去，伸手拿了对方的手机，在对方欲哭无泪的注视下，淡定地删了才拍的照片。
“要拍就光明正大上去拍。”他把手机抛回去，烦躁道，“偷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小姑娘。”
他烦的时候，眉头就皱得越深。
浓密的眉毛像是被惹恼那般拧着，下面是因不耐而微微眯起的深邃双目。薄唇微抿，刀削般的下巴线条紧绷。西装的纽扣被扯开，随随便便地散着。半只手插在口袋里，将小半边衣角压在臂下，看着不像是什么豪门公子哥，又或是年轻有为的总裁。反而更像是个穿错了衣服的土匪，透着一股子无法无天的味道。
对方要哭不哭地瞪着一双兔子眼，当场就抱着手机扭头跑了。
……搞得活像是他欺负小女孩似的。
方贺澜顿时更烦了。
兴许是这边儿的动静，惊扰了不远处的人。对方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又瞧了瞧那位被他吓跑的姑娘，视若罔闻般地又收回了目光。
方贺澜：“……”
这人怎么这么冷漠！？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冲常跟着他的助理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去定个饭店。旋即大步流星地走向了站在电梯前等待的人，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有空吗？”
沈烨霖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有事？”
“想请沈总吃个饭。”前一句话出口，后面的就要流畅很多，“日后要合作的地方还多，提前先熟悉熟悉。”
方贺澜面无表情地编着胡话，满脑子都是想把那天顺手拎走了沈烨霖的自己给砍了的欲望。
哦对了，还有房卡。自己还拿房卡羞辱过一次他来着。
这个合作要是能不告吹，那可真是他平日多做好事积德，导致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呵呵。
沈烨霖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很快便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察觉出了他的意图。便收了视线，淡淡道：“不用。”
“……？”方贺澜微微挑了眉，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沈烨霖没理他。
虽然这顿饭也不是不能吃，但这个人长得不符合他的喜好，所以他的兴致并不高。
见他这般直截了当的拒绝，方贺澜预感有点不太妙。他站在电梯门前，很郁闷地思考着借口，该怎么把这个人给捞去饭局，把之前的误会解除一下。
他生得人高马大，肩宽，腿也长。站在电梯前，就要挡去一部分视野。沈烨霖冷着脸等了片刻，见他没有要挪的意思，便说：“我说了，不用。你要是担心我会借着之前的事趁机发挥，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因为私人的喜好，就将自己的想法掺杂进工作。”
他顿了顿，道：“怎么样，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此话一出，有几位才跟过来、还不是很熟悉他的小助理便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方贺澜略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对旁边走过来的负责人说：“会议室能借我用用吗？”
对方连连点头。
“那进去谈吧？”方贺澜扭头对沈烨霖说，“也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沈烨霖盯着他，片刻后，微微点了头。
俩人一前一后，重新走回了会议室。方贺澜大手一挥，把门关上，将外面好奇的视线统统关在外面。
沈烨霖寻了张椅子坐下来，道：“说吧。”
“……嗯……”
方贺澜靠在大门上，犹豫了好久，总觉得这事儿太丢人。想了半天，眼看着时间一秒秒过去，终于心一横，对眼前人道：“不好意思，之前是我误会了。要是有地方惹你不高兴，我统统道歉。”
沈烨霖动作一顿，抬了眼望过去，不免有几分诧异。
系统也被他这番行为惊到了：“我还以为他会死鸭子嘴硬，再多抗几天？！”
沈烨霖深以为然。
不过，他倒是不讨厌有话直说的人。
沈烨霖难得地发一次善心，决定不去计较这人之前干出来的那些骚操作。
“我说了，”他将之前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将私人喜好掺杂到工作里，最好方总也是如此。”
沈烨霖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平淡：“希望日后合作愉快。”
方贺澜一愣，伸出手来：“可以。”
沈烨霖和他短暂地握了一下，旋即推门而出。
……
屋外早就聚集了一群人，眼巴巴地等着他俩出来。
这一群人中，一波是方贺澜带来的人，另一波则是沈烨霖带来的人。至于蹲在这里、等得如此焦急的原因，大约还是因为俩人进去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跟沈烨霖跟久了的人都清楚，自家老板的脾气，其实可以说是非常温和的，更是很少在公共场合表达出自己的喜怒。而这位方氏的小方总竟然让他说出了“不会将私人恩怨带进工作”这种话，就足以证明俩人结的仇怨肯定不浅！
想到自家貌美如花的美人总裁，华耀的人都很忧郁：就应该一窝蜂跟着堵进去的，决不能给方氏的人面子！不然万一一个没谈拢，让对面的欺负了老板怎么办！？良心会痛的好嘛！
因此，当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沈烨霖仍旧保持着神情淡漠的模样，从门后缓步走出来时，他们瞬间便松了一口气。
负责人也跟着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没在里面打起来，不然真是要了亲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