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平当初垒院墙时垒得并不高,乔乔稍微惦脚就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形，里面站在一起的两人，的确是李莫昔和沈括。
视线再往下一看，哪怕是乔乔也吸了口冷气。刘佳佳比乔乔要高一些，自然也看到了,两个人对视时,眼里都是惊疑不定。
“不行，我得进去。”
院子里居然有一滩血，而周桂枝就躺在血泊中。乔乔视线往旁边扫去,曈孔不由一缩。春雨缩在角落，死死地把妹妹按在怀里，不让她看,但小姑娘自己其实已经抖得十分厉害。
明显就是吓到了,乔乔忘了之前自己本来是没想着进去里面，此时却管不了那么多。无论如何得先把春雨两姐妹给带出去,院子里的两个大男人关注点都在血泊中的周桂枝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小姑娘的状况。
“嗯，我跟你一起去。”
刘佳佳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心悸,但还是坚定地没有退缩。
“你还是到大队部先坐会儿……这才刚怀孕可受不得惊！”
瞧她走不动路的模样，还进什么院子！乔乔摇了摇头，不同意刘佳佳跟着。
“好吧。”
目送乔乔快步绕去前门，刘佳佳退回身后的大队部办公室坐着等消息。之前看到那么多的血，她是真的觉得脚软，所以最后还是同意了乔乔的话，知道自己这状况只会是个拖累。
……
“媳妇儿……”
乔乔刚一出现在门外，李莫昔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回头看向她时，不是很赞同地蹙眉。但是还赶紧上前，动作轻柔无比地扶着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李莫昔变得特别喜欢叫乔乔媳妇儿，透着一股子亲密，当然她也确实是他的媳妇儿。
“等等，我什么也不干，就是准备去把春雨、秋霜接出来。”
见李莫昔拉着自己的手就准备往外走，乔乔立即挣了挣，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李莫昔脚下一停，拍了拍额头——
“你在这儿等着，我把她们送出来。”
刚才只急着救人，他也没注意到春雨两个小丫头还在那儿，估计吓得不轻。想想乔乔对春雨的关心，也难怪她不顾自己大肚子也要出现。
乔乔倒是没坚持一定要进去，等李莫昔抱着两上小丫头出来，她才问道：“周桂枝……”
李莫昔没说话，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他刚才已经与沈括一起确认过了，周桂枝已经没了呼吸。乔乔看懂了他的意思，牵着两个小丫头的手不由紧了紧。
“那我先带春雨他们回家里。”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显然不适合把两个小孩子留在这里。李莫昔摸了摸乔乔的肚子，这才点头看着她离开。
乔乔先领着春雨姐妹去大队部叫上刘佳佳，然后一起回了自家院子，一路上春雨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秋霜到底还小，一岁多的小丫头不记事，看到周桂枝躺在血泊中，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对她来说周桂枝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比跟外人见面的时候多一些，但这个奶奶喜欢骂人，在秋霜心里，周桂枝大约还没有对她和姐姐很好的乔乔一家亲切。
但已经6岁的春雨就不一样了，哪怕这个奶奶对她不好，她跟她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一直生活这么几年，更是她除了妹妹之外，身边最后一个亲人。
一阵阵恐惧袭上心头，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紧握着乔乔的手，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乔乔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春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在刘佳佳领着秋霜进屋找平平玩之后，坐在门边的凳子上，把小丫头搂进了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什么话也没说，但那温柔的拍抚却安定了春雨的心，小姑娘终于伏在乔乔肩上哭了出来，里面有害怕，有恐慌，有不知所措……
“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乔乔在……”
一下又一下的轻拍，无限温柔的嗓音安慰下，春雨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有悲伤，也有坚强，看向乔乔，缓缓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
见春雨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乔乔叹了口气。就算是成年人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也同样会惊慌不已，春雨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而这些都是被逼的。
那头沈括也跟李莫昔说起了事情的经过，之前温和笙进城恰好带回了一份他需要的资料，说好了今天来合力大队拿。去了大队部发现没人，幸好有乔乔的指路，可就在他经过周桂枝家门口时，听到了里面周桂枝骂人的声音。
骂得有些难听，除了骂跟了的儿媳妇冯春红，也骂自己儿子李建平。沈括对这个周桂枝也有所耳闻，主要是她实在是太出名了，当然那都不是些什么好事儿。
原本周桂枝以一个泼妇形象广为人知，后来与温和笙的一段事也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最终因为男方单方面放弃，这事不了了之，但周桂枝的名声更臭了。
可近几年本来就很少下地做重活的周桂枝，没了人帮着挣工分，也没人挣钱回家，最后还没了温和笙的庇护，日子实在是难熬。
再加上名声臭了之后，总有那么些异样眼光看她，周桂枝反而越来越不在意，甚至悄悄与不少人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事儿一次两次没人发现，但总有露马脚的时候，可到底是没人抓到真凭实据，只是流言却愈演愈烈
换在前几年，估计周桂枝会直接被拉出来挨□□，但这事到底影响不好，温和笙作为大队长，虽然立场尴尬但还是得出面解决。因此，周桂枝被温和笙组织人教训了一顿。
她心里的恨掩都掩不下去，温和笙凭什么教训她，道貌岸然的男人，她恨不得抓烂他的脸！但周桂枝不敢，最后只有把情绪都发泄在两个孙女身上，以前顾忌着赵德刚，但如今却一次比一次过分。
除了骂，今天她第一次动了手，没想到就被沈括给瞧见了。
换作别人看到，可能即使觉得不对，也会因为长辈教训自家小孩而选择不插手，但沈括是个知青，还是一位有着一腔正义与热血，主动支援祖国建设的文化青年。
他当然不会当作没看见，正好周桂枝家的大门没关，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正好看到周桂枝扬起手要打秋霜，一句住手才喊出口，趴在地上的春雨已经爬起来护着秋霜躲了开去。周桂枝还想要追上去打人，结果没注意不知道踩到了个啥，手一扬就摔了下去。
“……她摔下去时，后脑勺砸到了地上的碎碗……”
周桂枝今天装病没有去上工，春雨也没有理会她，在院子里洗衣服时，周桂枝说自己饿了让春雨做饭给她吃。吃饭的时候又骂了起来，春雨一直没说话，直到周桂枝骂人时带上了秋霜，她才没忍住回了一句，周桂枝气急一下把碗扔地上给砸碎了。
春雨抽噎着把事情讲完了，乔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虽然是大夏天但春雨穿着长袖长裤，乔乔只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了红痕，干脆一把撸起她的袖子，眼眶瞬间就红了。小姑娘两只细胳膊上有很多伤痕，红肿青紫，其他看不见的地方可能也有伤。
不用说，就知道是谁打的，虽然人已死她再说这样的话不厚道，但周桂枝是真的活该。
“咱不哭了，春雨不要害怕，乔乔先给你把伤处理一下。”
这时乔乔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带着春雨回了里屋，翻出外伤药，这还是她在山里基地种的药材制成的伤药，比最开始何佳芬给的效果还要好得多。
何佳芬本来就一直在家带平平，今天上工的是李莫昔和李莫奕，如今十三岁的李莫奕已经是个半大小子，因为放暑假了，便主动要求帮家里挣工分。
本来听到周桂枝死了，何佳芬一时还有些难受，但听了春雨的一番话，此时是气得不得了，看向两个小丫头的目光带上了怜惜。
两婆媳很默契地没再提这事，亲眼看到奶奶死在自己面前，哪怕这个奶奶对自己并不好，春雨也是吓得不轻。乔乔也努力想些别的话题，转移春雨的注意力。至于周桂枝那边怎么处理，自然有支书和大队长他们处理。
过了一会儿，见两个孩子情绪稳定，刘佳佳就先离开了，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即使她还有话想跟乔乔聊，也用不着在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