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薛兰台睡着后,邢邵便回公司工作了。薛兰台的情况很稳定,而他在这里只会打扰她休息。他回公司,也可以帮薛兰台把她今天的工作任务完成,否则拖着只会让她忧心。谁让薛兰台就是那种即使生病卧榻,心也在工作上的那种女人。简直是被她要强的性格给打败了,邢邵情不自禁地笑了,弯腰低头,他在薛兰台额上印下一吻,转身离开,
躺在床上的人红了脸,偷偷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片缱绻涟漪。
因为薛兰台在病中,邢邵今天提前了一个小时下班,在路上买了一份加了蛋汤的牛奶藕粉给薛兰台当晚饭。薛兰台舀了一勺尝尝,没有放任何调料,只有藕粉本身的清香。薛兰台看到邢邵就笑,其实是心里觉得开心,“你们上海男人都那么会照顾人吗?”
彼时邢邵正在桌子上摆放给薛兰台带来的生活用品,还有充电器和杂志等一类东西,听薛兰台调侃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他心里觉得欣慰。“嗯,我们上海男人,老婆最大。”
两人瞪视半晌,最后还是薛兰台禁不住红了脸,败下阵来,“不要脸,谁是你老婆。”
像薛兰台这种追求实用的人,完全不明白邢邵这种占了嘴上便宜就会感到高兴的心理,又不是你说了就是真的,嘴仗赢了也没什么用,白高兴个什么劲。其实他误会邢邵了,邢邵可不肤浅,邢邵同她一样,也是追求实用,功利主义的人,只是他和薛兰台的想法不同,嘴上占的便宜也是便宜,占了便宜就值得高兴。而高兴,也是一种实用,高级实用。
自从毕业工作以后,这是薛兰台第一次静下心来欣赏天空中的满月。夏日天黑得晚,即使现在也尚未全暗下来,长空犹如被啃得歪歪扭扭的西瓜皮,透着一股子冒着新鲜气儿的青色,轻散的云朵交织着不规则的边际,黏着边缘有些虚空的圆月,叫底下的人只能心里爱看,却捉摸不透。
邢邵把沉淀着沙瓤的冰红色西瓜汁递给薛兰台,作她的饭后甜点。待玻璃杯触到手心,薛兰台才发现这西瓜汁居然是温的。天,第一次见到还特意加热过的西瓜汁。薛兰台尝了一口,意外得不错,西瓜汁到底是西瓜汁嘛。
再晚一点的时候,瞿湘湘和王露一起来看薛兰台了。她们两个带了一束百合,其余的什么也没带。生活用品邢邵会拿,而食物的话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毕竟薛兰台得的是胃病,吃什么东西很要紧。两人来了之后被邢邵让座。王露告诉薛兰台,张勤凯特意让她们解释,他本来也要来的,是瞿湘湘怕人多吵着薛兰台休息,才叫张勤凯明日再来。
闻言,薛兰台还没说什么,邢邵先笑了。“哪里都有那小子表现的地方。”他看着薛兰台,继续戏谑道:“这么爱出风头的家伙,你居然也用得惯。”
“张勤凯很聪明,我用的挺顺手的。”薛兰台替张勤凯小小地解释了一下。毕竟人家张勤凯还是很要面子的一个上海小伙。
王露本来话就不多,再加上薛兰台毕竟是她上司,她表达了关怀之意后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了。话多的自然是瞿湘湘,在薛兰台的病面前,那点苦情|事她觉得不值得拿出来说,因此她的状态反而比白日里好了不少。
“你本来就瘦,现如今得了这个病,更胖不起来了。”瞿湘湘佯装伤感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好姐妹到头来,怕是只有我一个人要一路胖到底了。”
邢邵想让薛兰台高兴,人心情舒畅,病也好得快,所以他愿意说些俏皮话逗薛兰台开心。“你想瘦还不容易,以后兰台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保证你一个月瘦三斤。”
“我才不咧你个见色忘义的混球。”瞿湘湘跟邢邵说话的时候很少会考虑礼不礼貌,“我们家那条巷子养出了我这样水灵灵的妞儿来,怎么还能养出你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个天底下,除了家里长辈外,只有瞿湘湘这么当面骂过他。邢邵听了也不生气,他从来不跟亲人置气。反而被骂乐了,他看着瞿湘湘道:“嘿,文明点,王露还在这儿呢。”
除了王露要回家给老公孩子做饭以外,邢邵和瞿湘湘都陪着薛兰台待了很长时间。病院的墙皮几乎和白炽灯一样亮,还是那种死白死白得亮,一点杂质也没有,三人围坐在一起说话聊天,竟然让整个空间变得有几分温馨。瞿湘湘很会顺手,光是邢邵给薛兰台买的流食和饮料就喝完了两杯,中间跑了三回卫生间。薛兰台倒是不敢多喝,就是因为怕喝多了去卫生间不方便。邢邵和薛兰台不主动问,瞿湘湘最近也很少主动和他们提连杰的事。三人都心知肚明地回避着这个问题,每个人都照顾着彼此的心情,一番天聊下来也算融畅。
看看时间不早,瞿湘湘就起身告辞了。既然她是一个人精,怎么会不知道给人家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呢。“你好好照顾点她,别光顾着自己得意。”瞿湘湘临出门前提醒邢邵。
“得意个屁,”邢邵反唇相讥,“都生病了我和她得意什么。侬真额烦色特了。”关门送人前又立马变了态度,“回家路上自己小心点。”
“晓得了。”瞿湘湘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人。
虽然知道邢邵和瞿湘湘是打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人,薛兰台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个这样的相处,很有意思,依然很像两个光着屁股的小孩,不知廉耻,不分彼此。
送走了瞿湘湘,邢邵关灯后又坐回床头,床头还留着他长久坐着的温度。他把薛兰台小心地搂到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半坐着。薛兰台心里很受用,这比刚才靠在枕头上舒服。“邢邵,你怎么关灯了?”薛兰台问他。
“我想看你睡着以后再走。”邢邵回答她。
双眼微微往上,薛兰台望着映有顶灯轮廓的天顶,有些感觉仿佛一缕轻烟,从她心口袅袅而出。邢邵让她觉得很安心,她从来没有这般安心过。薛兰台心道,原来他们说的,人在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是真的。邢邵就像她的另一半,让她觉得很圆满,跟夜空中十五的月一样圆满。
把薛兰台搂在怀里,怕压坏了还在病重的人,邢邵没敢用力,双臂仅是轻轻地揽着,大概圈出一个怀抱的轮廓罢了。外人都走了,邢邵不再像刚才那般张扬跋扈,精明外露,他把下巴搭在薛兰台的左肩上,睫毛微微往下垂着,宛如一只撒娇的大金毛。
如玉的月色溢满窗口,澄澈的夜在树影中如水荡漾,此时此刻,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恋人间的沉默拥抱该是一首竹笛吹奏的清平乐曲,婉转,悠扬,动人心弦。薛兰台在邢邵怀中睡着了,睡得很沉。她的脸一半在月色中被照得细腻皎洁,一半隐在夜色中独自孤寂。邢邵低头,在她右脸上轻轻亲了一口,亲吻隐于暗处,试图驱散那份孤寂。
第39章 竹生长安:如山倒
彭小雨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她妈妈。在西安才待了三天,她就被她妈妈催着回南京。她妈妈是婚庆公司的老板,虽然只是一家小型公司,但生意红火,尤其是夏天,多少人都忙不过来。既然如今彭小雨辞职了,她妈妈就觉得彭小雨该去她的公司帮忙。彭小雨如今的行为,在她妈妈眼里就是逃避现实,不负责任的行为,像她妈妈这样的女强人,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这样放任自由,四处流浪的。
傅竹生对彭小雨的妈妈也很了解,看着彭小雨在房间里跳床发飙,她一边帮彭小雨整理东西一边说些安慰的话。彭小雨来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傅竹生给她准备了一些西安的特产和礼物。“阿姨能让你来西安住那么几天已经很难得了,她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顺着她点吧,否则你家里又要鸡犬不宁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傅竹生不好说太多,何况对方是彭小雨的母亲。不过彭小雨才不管这些,相比起来她说得更直接。“她就是强势!我现在都是成年人了她还在管我。最晚今年年底,我一定搬出那个家,一点自由的空气都没有,亏我爸还能跟她待大半辈子。我可受不了,我他妈都要被憋死了!”
傅竹生帮彭小雨订了第二天中午的机票。因为彭小雨只顾生气什么都不肯做,一应事宜都是傅竹生在帮她打理。叹了口气,傅竹生在彭小雨身边坐下,“好啦别生气了。虽然阿姨限制你的自由,但她不能管我,以后我可以去南京看你。而你呢,就努力攒钱,这样就可以一个人搬出去住,你妈妈也管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