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二微微冷笑,刚刚才有个和尚,这里便是个道士,所谓男欢女爱也不过如此。从批语来看,这男子姓“王”道号“重阳”,应该就是先朝那位全真道的开创者了。
沈浪注意到“活死人墓”四字,想起西墙的黄衫女子,这些画作莫不是按时间顺序连着的吧?这位重阳仙师应是为了国仇功业,罔顾了林姓女子的柔情,以至两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是远如天涯。惋叹古人的聚散无常之余,沈浪又难免顾影自怜,自己与飞飞虽同在茉花村中却不得相见,日后可定不能落得如此这般。
*
第四幅画作题名“华山论剑定五绝”,卷首书曰:“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画中地点正是有天险之称的华山,巅峰处有人按照五行方位站定。当中土位是一黄冠道士手中长剑,旁有朱批“中神通,全真掌教,碧血丹心”;东方木位的青袍书生手持玉箫,亦有朱批“东邪,桃花岛主,不拘礼法”;西方金位的白衣异人手握蛇杖,亦有朱批“西毒,白驼山主,多行不义”;南方火位的红衣王者手无兵刃,亦有朱批“南帝,大理君主,为僧宽仁”;北方水位的黑衣乞丐手提竹棒,亦有朱批“北丐,丐帮帮主,正气长存”。
冷三对男女情爱索然无味,前面的两幅只是一瞥而过,对此画却是兴趣盎然。只可惜画中诗文总归简略,不能知其详尽了。
冷二则认出这位“中神通”“全真掌教”,便是上一幅画作中的“北王”“重阳仙师”,此人竟连着两次出现,当真是与众不同了。
沈浪却是感叹有情人不能眷属,纵然武功独步江湖又如何?午夜梦回却是枕边寂寞,奈何旧侣已渺无人解语,心底之事又能向谁诉说?
*
*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
-----------------------
*
注:
【白蛇】文中的背景是明朝,私设除了西湖一带白蛇传的故事并未流传开来,因此生活在北方的沈浪等人都不知情。
【空棺】在旧版《神雕侠侣》小说中,林朝英死后其遗体被王重阳移走,石棺中仅有两只盛了馨香脂膏的瓷碗。林朝英和王重阳的前两句批语,仅出现在旧版小说中。
*
问世间情是何物
【贰拾伍】问世间情是何物
*
*
第五幅画作题名“落花时节又逢君”,画侧有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画的是一青衣披发的年轻女子,怀中抱着个不满两岁的婴孩。母子的对面站着一对年轻男女,女子肩上落了一只赤红色的血鸟,男子身后有一匹红马,马背上还立着两只大白雕。青衣女子的批语为“悦君不知,误落贼手,外柔内刚,舐犊情深。”婴儿的批语为“天赋异禀,【紫薇断臂,朱果重剑】,黯然销魂。”那男子的批语为“勤能补拙,一箭双雕,夫妻殉国,寄书后人。”女子的批语为“桃花眷侣,驻襄破虏,玲珑机巧,难解一人。”
沈浪看到“断臂”二字,便想到了秦南琴之子,再观那女子容貌也与秦南琴颇为相似。从文字来看,“驻襄破虏”应该是指先朝末年的襄阳之战,这对眷侣夫妻大约是城破后殉国了的。如果画中的青衣女子就是秦姑娘,那她岂不是先朝生人?若当真如此,襄阳之战距今已有两百多年了,这可能吗?但转念又想,相传彭祖寿高八百,大明太.祖皇帝还召见过【长寿处士】,况且道者多寿古来有之,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这样一个仙境般的地方,又住着这许多世外高人,想来是不会无缘无故救飞飞的。尤其是那位白龙少主,他看飞飞的眼神满是心疼和怀念,似乎是爱恋却又似乎少了点什么,他们应该是旧识吧,不知道飞飞和茉花村有什么渊源?
*
第六幅画作题名“一寸相思一寸灰”,左侧书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画中是一美貌道姑,【独眇一目】笑若癫狂,周围是熊熊燃烧的艳红花树,火焰已将她全身裹住。旁边一行朱批小字:“深情枉付,因爱生恨,赤练仙子,痴念成魔。”
沈浪惊恐的看着那火中女子,若那日没有王怜花出现,飞飞是否也会如此?想来飞飞应是寻死未成,以至因爱生恨痴念成魔,做出了后来那些阴狠毒辣之事。偏偏自己那时对情爱所知尚浅,不能理解她的心境苦楚,使得彼此越行越远。飞飞眼中的伤痛他不是没有看到,只是他生性洒脱又对七七动了念想,以为飞飞和宋离相处久了自然也会淡忘对自己的感情,却哪里知道她的爱竟是孤注一掷的。直到飞飞中箭死去,自己心痛万分恨不能以身相替,此刻回想起来更悔当初经历浅薄轻言放弃。如今相思入骨,方知情为何物,真真是直教人生死相许!想到飞飞至今昏迷未醒,沈浪心中惶恐不已,他怕她就此一睡不醒再不愿见自己,又怕她清醒了却不肯原谅自己,更害怕她此后眼中心中再无自己半分!
*
“岳儿,午时将近,你该用九珠连环了,一会儿秦姑娘就到了。”冷二看了看天色,出声提醒,借此转移沈浪的注意力。
沈浪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急忙去翻找最后一颗珠子。
冷二观沈浪的神色便已猜到,知他定是在想白飞飞。那妖女自焚未死便做出了许多的恶事,追根究底除了母命难违更多是因情而起,最后却还为岳儿挡了一箭。“情是何物”自古以来有几人能看得清、参的透?别说岳儿了,就是大哥、朱爷,甚至穷凶极恶的快活王,哪个不是为情所困不能自拔?倒是自己和三弟一生未爱落得轻松自在,不必承受那些精神上的折磨,但在内心深处却实有一种说不出的遗憾。
想到此节,冷二又看了眼耿直驽钝的弟弟,他已奔到北墙去了,对着那处画作上的诸多“英雄”膜拜起来。
这里的画作都不似凡品亦非一人所为,既未标明年代也无名号落款,只有元押红印一两枚可证明执笔者是何人。
*
相对于各有两处开窗的东西二墙,北墙之上则是幅一丈六尺的全开画作,占据了整堵墙的一大半面积。画上以【瘦金体】题名“英雄不过浪淘沙”,旁边横书墨迹小字,用的是《忆江南》的词牌,“说英雄,问谁是英雄?青史留名有几人,是非功过论峥嵘,乱世造英雄。”画中绘有人物二十五位,按画面布局可划分为人数不等的十组,零零总总的书写着些诗文短句。然而和两边立轴不同的是,这幅画作中仅最左侧的一人有朱笔红批,而此人在前朝确实是位了不起的民族英雄。
青年将军右手握着沥泉神矛,左手提着湛卢长剑,胯.下的白马龙驹膘键威凛,身旁墨字书曰“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旁边几行朱批是所有批语中最长的:“西方佛顶【金鹏雕】,谪尘以克【赤须龙】。【尽忠报国】表丹心,撼山容易撼军难。康王南渡无心返,佞臣拟罪莫须有。英魂遗恨风波亭,武穆遗书后世传。”
冷二看得明白,此人无疑就是先朝名将鄂王岳飞,金人曾有言“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相传【中山王】生前就曾习过《武穆遗书》中的兵法,协助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成为了大明开国的第一功臣。这几句朱批不仅点出岳飞尽忠报国的丹心、用兵如神的本领,还有其遇害的政治原因,但最难解的却是关于岳飞的前世。传说鄂王出生之时,有大禽若鹄飞鸣室上,故其父为之取名为飞表字鹏举,只是这“赤须龙”却闻所未闻。显然写批语的人对岳飞其人十分了解,甚至连他是鹏鸟降世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冷二看到此处也不禁怀疑,隐约觉得这个茉花村不仅神秘似乎还透着些诡异。
*
*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
*
注:
【紫薇断臂,朱果重剑】在旧版《神雕侠侣》小说中,杨过的左臂是被郭芙用紫薇软剑斩断,杨过断臂之后神雕为其衔来朱果助增内力修习重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