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经过了她，像是没看见。
但她知道他看见了。
“织田作。”
身后传来一阵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停住了。
藤原千水垂着眼，转过身看着他的后脑勺。
“你要去哪？”
织田作：“去做个了结。”
了结？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藤原千水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他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看她一眼，“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藤原千水的感觉越来越不妙，深吸一口气，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会死在那里的，织田作。”
织田作终于转过身来了，他看见藤原千水脸色很差，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眼眶有点红。
织田作之助知道前些日子藤原千水做的噩梦是什么了。
他手探过去揉了揉藤原千水的脑袋，转身离开了。
“织田作！”
他听见藤原千水在背后喊出声。
“你能不能别去啊！不要去啊……”藤原千水喊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沙哑。
太宰治走上前和藤原千水并排站在了一起，紧蹙着眉看着织田作离开。
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响，空气中泛着压抑的潮湿意，有几点雨滴已经落了下来。
一道雷炸响了，伴随着的是声势突然浩大的雨。
织田作之助已经走了有好一阵子，藤原千水的视野里早就已经看不到了。
“我还是想去找他。”她喃喃道，“我害怕，太宰。”
身侧的太宰治没有说话，藤原千水也没有再次出声。
两人在雨里站了良久。
一辆黑车慢慢开过来停在了一边。
太宰治：“站到屋子里去。”
人一动，朝那辆黑车走去。
藤原千水看着车开走，雨越来越大，打在她脸上有点疼，头发湿着紧贴皮肤，还有雨珠顺着发丝往下淌。
手往后脑勺一摸，将兜帽往前一盖，勉为其难抢救一下早就湿透的头发，在原地蹲了下来。
双手搁着膝盖，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积起的水潭。
也不知道隔了多久，有人走过来了，站在一边，藤原千水感觉到打在自己身上的雨好像停了。
“藤原大人，淋雨不好。”
木村皇看见蹲着的女孩动了一下，慢慢仰头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走吧。去找他。”他听见藤原千水说道。
她像是随口报的一个地址，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
木村皇想说太危险了，但是张了张口没说出去。
他给她撑着伞往车里走去，帮她关上了车门。
……
群山中有一座做旧的欧式建筑，连续不断的枪声惊起鸟群。
“你等在这里，我进去看看。”藤原千水对着想要下车的木村皇说道。
“可是……”
藤原千水乜眼看他，木村皇闷闷地闭上了嘴。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转身前往了森林深处，无奈地回到了车上，前面还有一辆黑车，是熟悉的牌照。
藤原千水踩着断断续续的山道一路前行，不时扯开长出头的枝条，离那栋建筑愈来愈近，再走了一阵，眼前豁然开朗。
啊，到了。
大门敞开着，mimic成员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此刻枪声已经停了。
里面黑黢黢的，藤原千水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上好的红木地板落满灰尘，脚印在上面变得很明显，她顺着显然是刚留下不久的脚印一路上了二楼，抬眼看过去是笔直的走廊。
脚下一顿，头一天的噩梦又清晰起来，步伐加快。
垂下的手，漫开的血，刺眼的光。
手虚扶着墙，一路来到了房门前，果然，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藤原千水停下了，她不敢开了。
门里传出了说话声，是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
墙不太隔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织田作……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又一个。
又一个？我为什么要这么说？藤原千水困惑。
“唔……”头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突然剧烈地疼起来，她捂着脑袋慢慢蹲下来。
眼眸微微睁大，自己好像，想起来了。
“干什么！”她甩开父亲的手，赌气地跺了跺脚，不爽地走上斑马线往对街走过去。
“我年纪已经不小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的想法！”
背后母亲还在拦着父亲，不停说着什么，隔着空还让她回来。
“嘀嘀！”右侧突然有鸣笛声传过来，藤原千水下意识转过头，一辆汽车朝着她直冲过来，驾驶座上的司机慌张地按着喇叭，看来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千水！”背后的父母惊慌地喊着自己的名字，想要冲过来。
藤原千水想躲，但此时面前的汽车却突然拐了个弯，一侧的轮胎重重地压着沥青，传出刺耳的声音，与她擦肩而过。
司机猛打方向盘避过了她，但藤原千水并没有松口气，她看见现在在汽车面前的，是她的父母。
眼前的一切好似变成了慢镜头，她看着车头撞上了原本想冲上来将自己推开的父亲，还有站在旁侧的母亲，随后是如轻薄的纸片般飘远的人，还有像水彩一样慢慢晕染开的艳红。
人行道旁边的提示灯是红色的，相互映衬着。
藤原千水无意识地往那里走过去，周围有人在不断聚拢。
是红灯啊……难怪会有车过来呢……
对不起……
可是道歉并没有用。
有温润的液体从脸颊上滑下来，藤原千水大睁着眼看着它啪嗒滴落到地板上，涌上来的记忆很真实。
“但是……”但是来横滨之前，一起生活的记忆也很真实。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又突然想起，李叔叔停顿的动作，机场抱怨的男人。
是……是我自己的幻觉吗？是，癔症吗？
藤原千水贴着墙站了起来，心口传来沉闷的钝痛，好难受，眼前漫着水雾。
【又一个。】
她的手抖了一下。
“又一个。”
“先是爸爸妈妈，再是外婆外公，现在是，织田作吗？”又一个的意思，是这个吗？
我是……带来死讯的灾星吗？我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死亡吗？几年来的教育使藤原千水告诉自己不能相信这种莫须有的东西，但是，但是……
好害怕，已经，五个了……
隔墙持续不断的声音传来。
“既然都一样的话，就选择做好的一方吧。”话落是啪嗒一声响。
隔了一阵，藤原千水听见太宰治闷闷地应了一声。
“好。”
原本打算开门的动作收了回来，低垂下眼，她转身离开了。
是……自己的错吗？
要离得远一点吗？
藤原千水不敢确信。
第二十一章
织田作死了。
藤原千水视线紧盯着眼前的文案，手指无意识地掰扯着纸张。
昨天晚上，自己去了纪念碑。
深色的海洋微微波动，摩天轮的霓虹倒映在海面，像是贴面飞行的萤火虫，远处的商业中心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而这里，只有海面的倒影照亮了一角，手指摩搓着大理石碑面，指腹下凹陷的是陌生的名字。
藤原千水下意识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熟悉的名字。
叹了口气，侧着身看着大海，心绪复杂，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走吧，已经不早了。
身后有脚步身传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千水。”
清冽低沉的声音在旁侧响起来。
“太宰？”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太宰治走到她身边：“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藤原千水困惑地看向他：“什么事？”
“那天你在门外吧？”
藤原千水动作一停，视线下意识往另一侧飘去，最后还是老实地承认了。
太宰治：“那你应该明白我要说什么。”
藤原千水没有接话，侧头看他。
“我决定离开Mafia。”
藤原千水一愣：“那你要去哪里？”，话一出口她突然想起来，织田作说，希望太宰治去做救人的一方。
啊啊，是这样啊。
身旁的太宰治耸耸肩，眼底映着霓虹倒影，笑了：“我有办法。”他伸了个懒腰。
“总之，是来和你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