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不败此刻心里是带着怒气的。
他难得开口夸赞别人,这人却还痴痴傻傻的不领情,于是他丝毫没有回头想看杨莲亭一眼的意思,可再听到声响回头的时候,这人已经从房梁上整个摔了下去。
四仰八叉,呲牙咧嘴。
看样子,实在是摔得不轻。
东方不败飞身下去,皱了眉头,正准备去看看杨莲亭是不是伤的如何,这人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揉着胳膊,缓缓地坐起身来。
摔得很重。
甚至杨莲亭能够感觉到尾椎骨那里都像是要断掉了一般,痛的让人青筋都突突突地跳。
可身体上的疼痛,又怎么能够比得上听到东方那句看他顺眼来的喜悦?
他笑得有些难看。
因为疼痛站不起来,所以索性就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望着飞身下来,站在他面前的红衣男人。
东方不败六识惊人,自然是看到了杨莲亭因为强忍疼痛,额上渗出的滴滴冷汗,眉头越皱越深。
“摔成这样,还傻笑个什么?”
“教主,属下很高兴。”
“属下高兴。”
东方不败有些不耐,蹙了眉头,正准备发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杨莲亭说他高兴的原因。
“本座看你很顺眼。”
因为他的那一句话?
东方不败微微抿了抿唇,心情莫名有些复杂地望向从房梁上摔下来疼痛难忍,却傻笑不停的杨莲亭,一瞬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东方不败向来,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
他感觉到有些窘迫有些局促,却又没有挥袖离开,只得冷下一张脸来,装作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模样。
“没摔坏还不快点起来?”
“一月之内,要让本座替你传三次平一指吗?”
“教主,你看,太阳出来了。”
杨莲亭没有被东方不败的语气吓到,反倒是笑了笑,指着东边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升起了一小半的太阳。
蛋黄一样,雾色被阳光氤氲成暖黄色,还没有全部升起来,所以并不算明亮。
可单单是冒出来的那一点点,便是足够成为整片天空之中,最大的一块亮色。
风景绝美。
东方顺着杨莲亭指的方向望过去,一时之间有些怔楞,再低头望向杨莲亭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身来。
有些狼狈的样子,可还是擦了擦汗,咬着牙并肩站在自己身旁。
太阳此刻已经升起大半,院子里也明亮起来,两个人竟是这样怪异,又和谐的站在一起,看了一场日出。
杨莲亭转过头去望向东方不败。
他一身红衣,此刻像是被阳光笼罩了一般,被镶了一层金边,越发的俊逸出尘,好看地让人移不开视线。
“教主。”
“我...属下会永远在教主身旁。”
“无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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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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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逐渐开始关注杨莲亭。
虽然因为他孤僻又敏感的性子硬生生的将这种关注按捺得悄无声息不动声色,可这种关注对于东方不败来说,虽然有些怪异,却实实在在的,难得而且珍贵。
当然。
东方不败这种微小又细弱的转变,全部,都是杨莲亭苦心积虑,守株待兔得来的结果。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东方不败的人。
他知道他什么爱吃,什么忌口,知道他什么表情是高兴,什么表情是生气,他知道他所有所有的一切,比东方不败,还要了解他自己。
他利用这种了解,日复一日的,用尽方法的,在靠近他。
东方不败其实最怕孤单。
可不知道是他练了葵花宝典的缘故,还是这教主之位夺来的不够名正言顺的缘故,他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
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是啊,多讽刺,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无人能敌的神教教主,居然不敢相信任何人。
他不喜旁人靠近他居住的宅院,不喜旁人与他接触太近,稍微触及了他的敏感神经,他几乎是克制不住的,就会出手夺人性命。
人人都敬他,畏他,怕他,于是再没人敢靠近他。
可事实上,谁又敢相信,这般冷酷无情,视人命于草芥的东方不败,其实心底里,潜意识里,是害怕一个人独处的呢?
前世的杨莲亭,便是被东方不败这般的,当做了生命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的一根浮木,唯一的,一种救赎。
他将所有的信任,所有的依赖,所有的爱,全部都托付在杨莲亭一个人身上。
于是在杨莲亭面前,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教教主,不再是武林当中凶名赫赫的东方不败,他敏感,胆小,又脆弱。
像个孩子。
前世刚跟东方不败在一起的时候啊,那时候,杨莲亭还没生出那么多不该有的心思来。虽然迷茫挣扎痛苦,可他终究还是陪伴着东方不败,度过了一段,算是温馨幸福的日子。
那时候东方笑得多好看。
满足,又幸福的模样。
那个时候,到了夜里,东方便是会抓住他的手,像是生怕他离开了似的,用那样小心翼翼,又说不出来的执拗,轻声开口道:“莲弟,你别离开我。”
那时候杨莲亭不懂。
他困倦的厉害,于是便随意糊弄了两句,便是闭上眼睛,睡得鼾声大起。纵然是这般敷衍对待,可对于东方不败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只要他还在身边,伸手还能碰得到,就已经算是弥足珍贵的陪伴。
日月神教当中呼风唤雨,应有尽有权势滔天的东方教主,竟是被这样的陪伴,敷衍的心满意足。
之后的日子,其实杨莲亭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似乎他为了更好的得到权利,便是造了一座院子,用美好的谎言,将东方囚禁在了里面。
说是囚禁,可武功平平的杨莲亭,怎么圈得住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
他只是跟他说,东方,你待着这里,等我空闲了,便会来看你。
之后他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纵然是因为有所企求抽空回去一趟,一张脸上也充满了违心的逢迎跟敷衍,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心烦意燥。
偶尔会有欢爱。
欢爱过后,他看也不看被折腾的遍体鳞伤的东方不败就要翻身下床离开,有一次东方也是这么拉着他的衣袖,像是生怕招来了他的厌恶一般,用那样小心翼翼,卑微奢求的语气,仰着头,散落了一头黑发,瞳孔湿湿润润的,说莲弟,你别离开我。
他的反应是什么?
依稀记得,似乎是为了还没到手的权利,他强忍着不耐,挤出一抹笑容来,拍了拍东方的手,他说教主,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这偌大的神教,我若是不做出点成绩来,怎么能配得上你?
将衣袖从东方的手中抽离,转身离开院子,那个时候啊,他意气风发,大权在握,何曾留意过,在他离开之后,东方不败那张愈发苍白的脸,和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的眼神。
他跟自己说过的他怕独处。
可是前世的他,听了便是听了,还当做笑话似的,满不在乎的想过,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居然还会害怕一个人待着?
从来没将那句话放在心上,于是亲手,将害怕独处的东方不败,拘禁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园子里,日复一日,将近十年。
站在东方院子门口的杨莲亭,有些出神地想到前世的事情,忍不住心中钝痛。
他究竟是有多坏,多可恶,多残酷,才能够那般肆无忌惮的,将所有的伤害,全部都放在一个人身上。
偏偏他做尽了所有负心事,那人却一直到死,都不曾怨恨过他。
甚至死,也都是为了他。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杨莲亭将视线落在手中温好了的酒上面,心中钝痛的同时,强制性的安慰自己。
这不是重生回来了吗?
上辈子他欠东方的,这辈子,全部都一起偿还。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面用一阵浑厚绵长的内劲打开,然后就听到东方不败的声音,清清淡淡地从屋里传过来。
“杨莲亭,你又来做什么?”
这已经是今日杨莲亭过来的第三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