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Ⅱ+番外(58)

作者:魂兮来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二爷慢悠悠往嘴里填了一筷子土豆丝儿,不轻不重嗤道:“小题大做。”

“二爷,孩子孝顺你才回来的,你咋这么说!”

有人问:“小朗啊,你不是在张少帅的卫队旅里吗,和咱们说说,上回炸日本大使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就突然又不打了?”

“是啊,小朗,快说说。”

徐朗摘了军帽,在他爸对面坐下,这些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叔伯,问的又不是什么太敏感的事儿,没什么不好说的。

二爷眼皮也没掀,低声道:“慎言。”

“您放心。”

徐朗喝了口茶,说:“打起来有什么好?你想连觉都睡不好啊!咱不是打不过他们,是不想打。我听人说,关内日本子才猖狂,杀了人都不用偿命。”

“哎,我也听说过。”

“是这么个话,我关里老家的亲戚都有来投奔我的。”

“这他娘不是一回事儿啊!这儿是关外,不是关里。张义山要是让咱们过那样的日子,谁还服他?”

徐朗狼吞虎咽吃菜,二爷挥挥手又让人给他上了两个荤菜,他口味淡,不吃肉,徐朗却是无肉不欢。

他百忙之中朝父亲笑了笑,喝了口茶把食物冲下去,才道:“咱们这日子过的也不错啊,反正我觉得挺好。刘老板是一个有骨气的汉子,大帅也没让他白死,除了大帅,谁还有这个魄力轰他大使馆?除了咱奉天,你还听说过哪儿的日本子吃过中国人这么大的亏?”

老高拉着凳子凑过来,“小朗啊,不是你高叔说,我觉得咱们才吃亏呢。七十万大洋!干点什么不好,非得喂给那些狗。”

显然,“七十万大洋”重重的刺激了这些三十多岁男人的神经。张义山统治东北以来,他们这些底层百姓都没交过多少税,过的比前清的时候好多啦,但交的少不代表他们不关心政府的钱用在哪儿。

建学校,尤其是大学,是好事儿,他们都支持,但用七十万大洋赔给日本子,就像是从他们身上割肉喂给狗一样。

一直坐在柜台后边儿打盹的老掌柜吧嗒了两口旱烟,说:“你吃什么亏,你一年都交不了几个大洋的税,这钱可是从大帅手里出去的,人家不心疼,你心疼个什么劲儿?你他娘是赶上好时候了,没见过打仗是什么样儿,那样的日子,你只要过上两天保管哭爹喊娘。”

老高闭上了嘴。

这位老掌柜是闯关东过来的,老伴儿和闺女都死在了路上,如今只和一个痴痴呆呆的儿子相依为命。

徐朗边和叔伯们说话边吃饭,等他们终于听够了说够了心满意足了,他也吃完了。

二爷慢条斯理的整整袖口,和儿子回家。

徐朗笑着道:“爹,我得了五十个大洋,给你买个狼皮褥子吧。本来我想自己买了带回来给你个惊喜的,但又怕我眼光不行,挑不到好的。”

二爷挑了挑眉毛,“哪儿来的五十个大洋?”

他这个傻儿子,什么时候也学会自个儿捞钱了?

徐朗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给旅长办了点事,他给的。”

他们的旅长,自然是张铮。

二爷不动声色问:“什么事儿?”

“爹,这个真不能说,说了我要被军法处置的。”徐朗道:“您就别问了,咱们过午去皮货店,您挑个狼皮。我一定好好干,多挣钱,到时候给您买老虎皮。我们旅长就有一块,可暖和了,要是盖在腿上天再冷您的腿也一定不会疼。”

二爷背着手慢慢悠悠往家走,徐朗人高腿长,也小心翼翼慢慢跟在他旁边,像是一只忠心耿耿的小狼狗儿。

小狼狗忽然有点儿害羞的笑起来:“我听别人说,那块老虎皮是旅长的……爱人,送给他的。”

二爷没说话。

徐朗道:“爹,您知道吧,叫青禾。不过大帅认了他当干儿子,然后他们就成兄弟了。哦,他还改了名,叫张子冉。爹,我觉得好奇怪啊,我们旅长居然喜欢男人。我听过那个人的声音,有一回去讲武堂,他打电话过来,我们几个就偷偷用另一个电话听——”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的家就到了。

徐朗从父亲手里接过钥匙开门,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说实话,徐朗从前很疑惑,为什么父亲会住在这么一个和他格格不入的地方。这附近的人大多都是平头百姓,靠力气吃饭的,而他从没见过父亲干什么活儿,他甚至连衣裳都没洗过——都是徐朗洗——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见他缺过钱花。

他们家里的床、柜子一应家什看起来不起眼,实际上却都结实耐用的不得了,至于父亲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更是金贵,徐朗每次去打扫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唯恐摔坏了什么被父亲赶出去。

身上流着的不是父亲的血,这让徐朗很难过。

但后来他就想明白了。

父亲一定是个落魄的公子哥儿,家道中落,父母去世,只留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日子越过越差,只好卖掉原来的房子搬到这个小院子里,而且大手大脚惯了不肯对付日子,只要他不在家没人做饭就一定要下馆子。

徐朗很早之前便立志要多赚钱给父亲花。

二爷懒洋洋坐到炕上,他畏寒,才入冬家里就烧起了炕。他嫌麻烦,买了不少炭放在家里,方才出去吃饭,炕上还隐有热意。

徐朗一边往灶下填新炭一边道:“他的声音可好听了,轻轻柔柔的,又不腻歪,比大姑娘说话还好听。”

他没把“不过没你好听”说出口。

徐朗想了想,又说:“我也没听我们旅长那么说过话,爹,你不知道,在军营里训练的时候他可狠了,不光我们怕他,连几个团长都怕他,他只要一沉下脸,谁都不敢吭声。但是和那位说话的时候,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声音也不冷了。”

灶下的火光映在徐朗的脸上,一墙之隔,他隐约听见父亲嗯了一声。

这轻飘飘的一声却给了徐朗莫大的鼓励。

“爹,你说,这两个男人真的能长久吗?”

徐朗洗干净手,过去给父亲泡茶。

二爷手躲在棉被底下不肯伸出来,徐朗不带歇的又去给他弄暖手的小炉子,这玩意儿很精巧,店铺的掌柜说从前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才用的起,冬天拿在手里身体再不好的人手也不会冷冰冰的,可舒服了。

徐朗当时在张铮手下被操练的宛如一个乞丐,惨兮兮的摸出身上所有的钱才勉强买下这个暖手炉,拿回家的时候父亲只是不以为意的放在旁边,但后来只要天一冷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拿着它。

二爷瞥他一眼:“怎么,你也看上个男的?”

徐朗惊讶道:“爹,你说什么呢。”

徐朗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男的”,而是和父亲讨论“爱情”这件事儿本身。

在徐朗眼里,父亲和这些世俗的事儿没什么干系,他就像是……就像是天上个的月亮一样,冷冷清清的俯视着他们这些庸庸碌碌的人。

二爷看他真没有动这些心思,脸色才好了点,说:“你还小,这种事,不要着急。没有我的许可,不能和任何人交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听见了吗?”

徐朗乖顺的应了一声。

他没问我都二十三岁了怎么还小,也没问为什么我和人交往需要你的许可,他只是自然而然的服从父亲的每一个命令。

二爷心满意足,啜饮恰到好处的茶水。

看着军装笔挺的青年忙前忙后的伺候自己,实在不管是身还是心,二爷都惬意的不得了。他调教出来的傻儿子,自己还没享受够呢,凭什么便宜了别人?

第70章

张铮回军营,侯骁捏了捏高挺的鼻梁,说:“铮,我昨晚上没睡好,待会儿到了让我先补个觉,你让别人跟着吧。”

没有外人的时候,侯骁和张铮说话很随意。侯骁的出身和他受的教育决定了他不能像那些贫苦出身的人一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再说他和张铮的私交不错,很多时候不必拘泥这些。

张铮挑眉:“你又去找哪个相好了?”

侯骁苦笑:“哎,一言难尽。本来挺好的一天,都让姓闵的那个酸秀才给毁了。”

汽车驶离帅府,张铮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问:“姓闵的?你送了他一回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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