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月动作极其利落,慕无涯没再发出一声呻/吟,很快就失去了所有知觉,永远远离了这凡尘苦痛。
慕无涯的死亡,以及他声嘶力竭的诅咒,除了给看着一切发生的皇扶风留下一阵强大的精神冲击,好像也没留下什么了。因为这一切,全都会被隐藏起来。
皇扶风还呆坐在残破的马车上,陆挽书还在紧握着他的手。徐清月快速收了剑,对着皇扶风又是一礼,“殿下受惊了,属下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皇扶风不语,紧盯着地上双眼圆睁的人,似乎,那死人的脸上,还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陆挽书回了徐清月的话:“殿下是被吓到了,那请问徐大人现在可以出宫否?”
徐清月恭敬回话,“如今刺客已伏法,自然是可以,不过……”看了一眼皇扶风,又继续道:“女皇已经醒了,不知道殿下可要去看看。”
皇扶风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从马车座位上起身,“自是要去的,多谢徐大人救命之恩。”
马车已经坏了,马也受惊了,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女皇寝宫。方才被宫人们扫好的路又被层层白雪铺满,雪越来越大,宫人们扫雪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了,见到尊贵的皇族走过,他们大老远就放下手中的扫帚,低头跪下,待到贵人们走远了,他们才慢慢起身,才发现裤子已经湿透,双膝被冻得一阵阵刺痛,也只能默默抹了脸上的泪珠,一瘸一拐的扫上一夜的雪。
皇扶风到达女皇的寝殿时,女皇已经安睡了,刘祥年给他和陆挽书安排了一间房休息,房间里很温暖,皇扶风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气力,任由着陆挽书帮着他脱去沾了几滴血的白色斗篷,看到那斗篷上的血,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一阵微微的刺痛,原来,他的脖子上还是被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口子,陆挽书拿出手帕,轻轻抹去他脖子上的血。
“明明恨我入骨,有机会杀我,为什么只是留下这个小口子,所以,他并不想杀我的,只是想威胁我保住一条命,对不对?可是,为什么?”
有太多的为什么了,只是陆挽书回答不了他。
陆挽书已经帮皇扶风擦干净了脖子上的血,从衣袖中取出一小瓶药,慢慢给皇扶风涂抹着,陆挽书拿着药的左手微微有些抖动,皇扶风才想起,陆挽书方才也受伤了,皇扶风感动的眼神太过明显,陆挽书再也不能忽视,“没事。”
皇扶风更加感动了,“明知道他只是想用我做一下人质,你那么拼命作甚,我又死不了。”
陆挽书还在专心给他上药,眼睛专注的盯着他脖子上的小口子,手上带着清清凉凉的药,轻轻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皇扶风喉结一动,情不自禁就想往陆挽书身上靠,陆挽书的俊脸越来越近,直到两人鼻尖蹭着鼻尖,皇扶风才慢慢在那红唇上留下浅浅的一个吻,陆挽书手上的动作一滞,好大半晌那清凉的手指才慢慢动起来,继续轻轻地给他抹药。
皇扶风瞪大双眼看陆挽书的反应,心想:没有反应哎,是不是亲吻的姿势不对。这样想着,皇扶风调整姿势,本打算在来一吻,只是他一动,陆挽书就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声“别闹!”搞得皇扶风动作一僵,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
陆挽书还在认真给他擦着药,皇扶风心里却是一阵燥热,赌气一扭脖子,“别擦了,你的伤更严重,我来给你处理一下。”
陆挽书叹了口气,“别闹,就快好了,我的不严重。”
皇扶风又乖乖凑过去自己的脖子,陆挽书果然很快就给他擦好了,接下来就是皇扶风嚷嚷着要给陆挽书处理伤口,陆挽书见躲不过,也就一件件脱下自己的衣服,只留一件白色的中衣,左边的衣袖已经全部被染红了,那伤口还在时断时续地往外渗着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这样了还说没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我去请太医。”
陆挽书马上把他拉住,让他在一旁坐下,“不必,你给我上一下药就好,现在外面多冷啊,你不冷太医还冷呢。”
皇扶风看着那冒血的伤口,又幸福又难过,湿润的眼扑闪扑闪着,看着陆挽书心里一阵发痒,“谢谢你,那么爱我。”
“不谢!不爱!”
第39章 诅咒
女皇第二天醒来时,召见了四位皇子和皇女,只是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商议皇位继承权的事情。
女皇虽然是大病初醒,但精神好得不行,和他们四人聊了好久的家常,也不觉得疲惫,还留他们一同吃午饭。
饭前,女皇要服药。
给女皇送药的是一年长的白袍女人,这女人微微有些胖,长着一副救世济人的菩萨模样。
听皇舞终说,这女人就是这域国的国师常月,女皇就是服了她炼制的药才醒过来的。
一听到“国师”一词,皇扶风就觉着这人不过就是披着善良外皮的神棍,但听皇舞终把她传得这样神乎其神,不免就想对她手中的晶莹丹药一探究竟。
皇扶风对着常月一脸真诚地笑道:“国师这丹药真是可比仙丹,不知能否给本王一粒,本王最近对药理之事颇为感兴趣,想要带走研究一番,向国师学习,将来也想练出最好的丹药,进献给母皇,以求母皇龙体安健。”
听到这,皇舞终对他一礼,“看到大哥这片孝心,终儿有愧。”
皇舞眴冷哼一声,不满和不屑清楚写在脸上,皇舞清眼睛一直在桌上的佳肴,对此没做反应。
常月对他一礼,“此事全由女皇做主,臣炼制的丹药已尽数献给女皇。”
女皇吃下了那粒药,欣慰笑出了声,随口道:“你父亲……”
女皇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刹那一僵,只是见皇扶风听得认真,又不着痕迹调整神色,浅浅一笑,继续道:“他也是精通药理的,想必你也不会差。”
“父亲” 皇扶风忍不住带着疑问轻唤出声。
自来了这里,有关他这身子父亲的事听说得极少,似乎所有人都很忌讳提起他,皇扶风甚至连父亲是生是死,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皇扶风竖起耳朵打算听女皇说更多关于他父亲的事,只是女皇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转开了话题,“这药难得,不过给你一粒也无妨。”
女皇说完一摆手,国师就从大盒子中取了一粒,放进精巧的白瓷小瓶,恭敬递给了皇扶风。
皇扶风道了声谢,国师规矩一礼,只道了声:“臣惶恐。”就被女皇喊退下了。
因着女皇身子大好,也不需要人再侍疾,皇扶风吃完饭后就和陆挽书会合出了宫。
天越来越冷了,皇扶风也越来越瘦了。
陆挽书常常上沈画骨的医馆拉人来给他把脉,不过终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样几次,结果就是皇扶风怨声载道,沈画骨拒绝收睿王府的巨额诊金。
于是这天,沈画骨终于不满地发声:“医馆还有很多病人等着我去救治,你们这样耽误了多少人的病情。”
皇扶风对沈画骨充满了同情,竟然发自内心地觉得让他这样毫无意义地来回奔走也是为难他了,于是趁此让他给自己办一件事。
皇扶风把前几天从常月那顺来的丹药交给沈画骨,让他好好研究里面的药物成分,好话说尽,沈画骨才一脸不情愿地答应了。
送走沈画骨,皇扶风还要去安慰一下脸色可怕的陆挽书,正是委屈求全的可怜样。
沈画骨给他开了几剂药,皇扶风被陆挽书督促着乖乖喝了。大概那些药却有奇效,皇扶风没再瘦下去,身子也没再出现什么异常。
皇扶风真的是吃得好睡得好,除了宫里传来慕无涯被五马分尸消息的那几天,他有些食不下咽,生活还在没有一丝波澜地进行着。
今年的冬天未免有些冷了,连太阳光都显得太冷,再也不能温暖这个世界。
京城的大街小巷,随处可以见到被冻死的孩子和老人。
沈画骨焦急地忙碌着,络绎不绝的病人让他有些心力交瘁,皇扶风给他的丹药和那不知是否真的病了的身子被暂且放在一旁。
直到这天寒冷的早晨,他刚打开医馆的大门,就看到一人趴在他医馆门口的雪地上,只是等他上去扶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冻得僵硬,而且,已经没有呼吸了。
但他还是把那人扶进了自己的医馆,开始抢救,没有用,因为那人早已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