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犹可追[重生](34)

作者:贺端阳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是。”梁稷坦诚回答,他一只手死死地按着手边座椅扶手,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你可知确认了你的身份时我……”

闭上眼,梁稷还能想起当时的心情。

“既知前路如何,我又怎么可能让你再走一次?”梁稷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低声道,“你当日就不该到陇城来。”

“那你想我去哪?找个深山老林隐姓埋名地聊此余生,看着前世害死我的那些人与前世一样顺心如意吗?”荣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梁稷,一双眼隐隐发红,“前世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参与,什么也没有奢求,只不过想守着你简简单单地活着,他们却偏偏要将我拖下泥潭,断了我的宿愿,断了我的生路,那这一世,我就顺了他们的意!”

“我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得安宁,我要把我所有失去的一切,全部亲手拿回来。”

梁稷跟着起身,终于还是拉住了荣焉的手:“荣焉!”

荣焉红着一双眼与梁稷对视,眼波流转,似有水光闪过,他将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从梁稷掌心抽离,朝他露出一个极为明艳的笑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要做的所有事情,都跟你没有任何关联了。”

荣焉看着梁稷空空的掌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落进梁稷耳中的时候,却只剩下痛楚,“梁稷。”

荣焉一字一句地开口:“上一世你执意将我带回宫中的时候,你我就没有任何关联了。如今既然摊牌了,那不如说个清楚,这一世我不想再与你扯上一点关联,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请梁将军让我独自一人痛痛快快地活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晚了一会,因为总觉得没写出自己想要的效果,改了好几遍。

虽然摊牌,但前世的一些事还没挑明,所以和好是不会这么快和好的。

荣焉的选择自有他的原因,后文总会解释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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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前世的时候,梁稷也曾听过类似的话。

他微微闭了闭眼,仿佛还能看见当时的画面。

荣焉面色惨白地倒在自己怀里,鲜血正从他唇角不断地涌出,毒药不断侵蚀他的意识,抽离他的力气,他甚至连梁稷的面目都看不清楚,勉强一字一句地说道:“早知道会这样,当日在驿馆,不和你搭话就好了……”

梁稷想,荣焉当时大概是还有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完,他后悔这一世与自己相识,如果有来世,也不愿再与自己扯上任何瓜葛。

现在真的有来世,荣焉也真的这么做了。

荣焉说完那番话突然就平静下来,扶着座椅慢慢坐了回去,垂眸看着面前的炭火。他久久没听到梁稷的回应,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应,好像不管梁稷如何选择,他都不会再更改自己方才的那番话。

梁稷视线微垂,看见荣焉正用左手死死地捏着刚刚被梁稷拉过的右手腕,左手手背上都泛起了青筋,仿佛正在忍耐着什么痛楚。

梁稷跟着变了脸色,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质询,却又突然清醒过来。

他自然知道荣焉的右手腕怎么了——那里曾经被人用蛮力硬生生地折断过,纵使那是前世发生的事情,此刻的手腕是完好无损的,但痛楚在荣焉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时时刻刻萦绕在脑海之中,提醒着他。

前世的时候……

那杯毒酒入口即发作,迅速地侵蚀荣焉的五脏六腑,等御医最终赶来的时候,也已是回天乏术。

梁稷不顾门口两个护卫的阻拦,执意将荣焉的尸首带回了梁府,驱逐了所有下人,亲手用湿布巾拭去他脸上、手上的血迹,梳理凌乱的发丝束起发冠,最后换掉他身上沾满了血污的旧衣袍。

就是在那时,梁稷发现了他被人折断的手腕,还有身上新增的许许多多大大小小被刑讯后才会留下的创伤。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荣焉,前世的他不过是一个天真单纯,仍会胆怯的少年。却在临死前的那一段时间,经历了一生都不曾受过的痛楚,被逼到绝路,只能饮下毒酒结束所有。

梁稷可以想象,被关在那冷宫里的那几日,荣焉将是如何的绝望。

恨意与悔意逐渐侵蚀了梁稷的意识。

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虽然是有人早早布好了圈套,给荣焉准备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却是他不顾荣焉的哀求,执意将他带上了这条路。

梁稷从回忆中醒神,目光落在荣焉身上,满含着爱意与无尽的痛楚。

“好。”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轻轻咳了一声,让声音变得自然了一些,强自镇定道:“好,我答应你。”

话落,他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转身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房门开了又合上,只留下一声轻响。荣焉下意识地望过去,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却有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

众生皆苦。

荣焉忍不住的想,纵使重活了一次,纵使他知晓许多事,改变了许多事,却仍要深陷于这样的苦楚之中,无法自拔。

炭盆烧得极旺,荣焉渐渐感觉到了暖意,却懒得起身脱掉身上厚重的斗篷,枯坐在那里,就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思绪却在不断地飘散,前一刻还与梁稷牵着手在陇城的街巷上说说笑笑,后一刻就被临死前那间幽深的宫殿,把当时所承受的所有苦痛又体验了一番,整个人蜷缩在椅上,瑟缩成一团,止不住的颤抖。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荣焉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瑞银正提着个食盒站在门口。

“公子,厨房给您煮醒酒汤,您……”瑞银瞧见他这副样子不由一愣,匆忙放下手里的食盒,上前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屋里这么热,怎么还穿这么厚?”

荣焉怔怔地看了他一会,轻轻地眨了眨眼,终于放下了紧握的右手:“瑞银?”

瑞银正被他看的心慌,听他终于开口,总算松了口气,回身拨了拨炭火:“公子,您没事吧?”

荣焉的眼底还隐隐发红,面上残留着泪痕,看起来并不像没事的样子,他却轻轻摇了摇头,笑了一声,自嘲道:“喝多了,撒癔症呢。”说着,他朝着瑞银举起手臂,“帮我把斗篷脱掉,再让人送些热水过来。”

“好。”瑞银说着话,就朝着荣焉伸出了手,触摸到他滚烫的手腕登时一愣,“公子,您手怎么这么热?”

说完,又用手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荣焉的额头:“前额也烫的很……我去叫大夫来!”

“等会。”荣焉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前额,无奈地笑了一声,“先帮我换身衣服,扶我回榻上躺着。”

瑞银赶忙照办,先将人身上厚重的斗篷脱掉,又伺候着换掉身上那件沾染过酒水、雪水的衣袍,扶着人在榻上躺好。

方才还不觉得,这一来一回地折腾过后,荣焉只觉得头晕目眩,仰面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却又开始觉得止不住地发冷,忍不住伸手将被子向上扯了扯,将自己裹得更严实一些。

瞧见他这副样子,瑞银忍不住叹气:“早知今日就不该让您跟着那个小公子在外面胡闹,他在雪地里滚了一天一点事都没有,您倒是生了病。”说完,他转身就向外走,“我去叫管事请大夫来。”

荣焉想要开口将人叫住,却没来得及,只能若有所思地看着人消失在视野里,轻轻勾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

尽管天色已晚,管事还是请到了一位大夫,匆匆忙忙地引进府里,替荣焉诊脉。

荣焉本就不算强壮,白日里在冷风里吃酒,枯坐了大半日,回房之后又裹着厚厚地斗篷在炭盆前坐了许久,一冷一热之后,自然染了病。

大夫开了方子抓药,管事拿了诊金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门,只留下瑞银在房里照看荣焉。

瑞银拧了湿布巾覆在荣焉前额,而后才想起自己方才拿进来的食盒,从里面捧出来仍温热的汤碗,端到荣焉面前:“公子,您喝了一下午的酒,待会还要喝药,先喝一点醒酒汤,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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