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侯夫人也因此意识到一件事,她苛待庶房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如今连长公主都知道了。
唉,知道就知道吧。
这世上哪有正房真心待庶房的,只有那更善于伪装的,人之常情吧。
而卞姨娘这里因为收到了一张来自长公主府的请柬,吓得一大早去书房里请了安乐侯过来,安乐侯看了请帖后,问了那日他们在寺庙中的情形,得知长公主与薛冒说了半天话。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担心。长公主是个杀伐果断的直爽之人,她地位高,对身份上大约没什么要求,既得她看重,那你只需顺其自然就好。”
最后一句话,是安乐侯对薛冒说的。
薛冒点头‘嗯’了一声。
一直在旁边坐着吃饭的薛清欢却是越发觉得奇怪,长公主的请帖送到了安乐侯府后院的妾室手中。
这事儿要搁上一世,谁跟薛清欢说,薛清欢得笑死!
然后,如今这件会被她笑死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在眼前发生了。
薛清欢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吃完了早饭,就寻了个由头出去,直奔甜水巷,想找大大王问问这件事。
然而,薛清欢扑了个空,大大王不在甜水巷。
薛清欢只得将事情与云嬷嬷说了说,云嬷嬷听后说:
“既是邀约,肯定要去的。想知道长公主是何意,去了就知道。反正,有大大王在,不管长公主对你如何,大大王都会保你……和你爹,你祖母的。”
云嬷嬷看似开解,实则打趣。
把薛清欢闹了个面红耳赤,继续留下,还不知要被取笑多久,赶紧跑了。
两天后,到了去长公主府的时候。
薛家上下浩浩荡荡的就去了。
抵达长公主府后,安乐侯就感觉有些不对,因为长公主门前的路上并没有太多宾客往来的车辆,虽说门前确实停靠了些马车,但终究不及他们脑中想象中长公主府宴客时的盛况。
一行人下马的下马,下马车的下马车,倒是有公主府的管家出来迎接。
等管家把薛家的人全都请入府中,公主府的大门就此关上……颇有一种关门放狗的意思。
薛清欢感觉扶着的卞氏很紧张,她一手扶着硕大的肚子,一手掐着薛清欢。
“祖母别怕,有侯爷和我爹在呢。再不济还有我呢。”薛清欢安慰卞氏。
可这种情况之下,卞氏哪里能真正放松下来,怀着忐忑,跟着往前。
公主府的花园中布置了些坐席,并没有其他客人,安乐侯夫妇对望一眼,心道长公主这是要摆鸿门宴。
“各位请暂且入座,长公主一会儿就到。”管家如是对薛家人说。
事已至此,安乐侯也无可奈何,只好谢过管家,让薛家人莫慌,各自找座。
薛清欢和薛冒还有卞氏坐在最后头,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希望看见林清雅的身影,毕竟就算长公主真的要对安乐侯府做点什么,有林清雅在替他们求情的话,下场总不会太惨。
可薛清欢看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林清雅,甚至这个花园里除了薛家的人之外,连个公主府伺候的下人都看不见。
但薛清欢一点都不会怀疑,如果他们现在要离开的话,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就会跳出很多护卫来阻止。
所以,薛家到底做了什么,要让长公主出动这种阵仗。
就在众人心中猜疑不已时,长公主出现了,神情严肃。而跟在她身边的居然还有大大王赵肇。
薛清欢越过人群盯着目不斜视的赵肇,希望他能给自己个暗示,哪怕给个眼神也好。
心里刚这么想着,赵肇那边仿佛就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一般,扭过头精准无比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快就掉转了目光,继续跟着长公主到主位席去。
落座后,长公主一抬手,让对她行礼的薛家众人也落座。
“今日请你们过来主要是为了一桩陈年往事。”长公主开门见山。
薛家众人面面相觑,长公主这边有什么陈年往事需要把薛家上上下下全都以这种方式骗来公主府说呢。
“不知公主所为何事,这阵仗未免也太大了。”安乐侯薛康如是说。
长公主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说:“不用这阵仗,就凭你那和稀泥的劲儿,说得清话吗?”
薛康脸色一僵,被人当面说和稀泥可不好受,偏说的人是长公主,他没法翻脸。
安乐侯夫人见自家侯爷吃了瘪,有心缓和一番,遂要开口,谁料话音还没发出,就见长公主指着侯夫人说:
“王氏,跪下。”
安乐侯夫人愣在当场,怎么也想不到长公主会让她跪下。
“跪下。”
长公主见侯夫人还在犹豫观望,不禁厉声重复,吓得侯夫人不敢耽搁,直接跪了下来,并且迅速在脑中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长公主。
然而脑子里想了好几圈,侯夫人什么也没想出来,可以确定她跟长公主并没有任何过节。
“长公主,不知妾身犯了何罪?”侯夫人虽然跪下,但明显不服。
对于她的问题,长公主并不作答,而是命人将几个人带上来,当侯夫人看见薛王氏时,脸色登时一变。
心中似乎对长公主为何让她跪下说话有点明白。
怕不是为了当年她抱走卞氏孩子之事吧。
可侯夫人不懂的是,就算她让人抱走了卞氏的孩子,那也是薛家后院之事,怎么着也轮不到长公主来给卞氏出头吧。
况且,就算长公主真的要为卞氏出头,侯夫人身为主母,无论整治妾室都是理所应当,最多也就是背一个苛待庶房的名声呗,反正现在她在外头的名声也已经差不离了,不怕再多一点。
这么想着,侯夫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一些。
薛王氏和当年替侯夫人送孩子的嬷嬷把她们当年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之后,卞氏靠在薛清欢怀里泣不成声,安乐侯则沉默不语,跪在地上的侯夫人倒是一脸坦然,待长公主问她:
“王氏你可有什么说的?”
侯夫人才慢悠悠的开口:“是。我承认当年是我让人把卞氏的孩子送走的。那又怎么样呢?我身为安乐侯夫人,薛家的主母,我认为卞氏的孩子留在府中不利于薛家,不利于我与侯爷,把他送到江南去抚养有什么问题吗?”
“长公主您身份尊贵,您要惩治妾身,妾身无话可说,可您总得拿出个像样的理由吧。身为主母难道没有权利处置妾室和她生的孩子吗?那又何来主母和妾室的分别呢?谁让她犯贱为妾的?”
侯夫人此情此景,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之前她怕侯爷知道此事后怪罪她,但这事儿侯爷早就知道了,对侯夫人已经造不成威胁,只要侯爷不追究,其他人想追究她,这点子罪名,便是长公主也没法定她罪吧。
除非她能让所有府邸的主母和妾室都和平相处,但这怎么可能呢!
卞氏听到这里,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辩驳:
“侯夫人,您出身高贵,自然有选择的权利是做正房还是做妾室,可我出身低贱,我没有权利选择!您身为主母的确可以随意处置妾室,可妾也是人,妾生的孩子也是人。您平素对妾打骂,妾从未还手顶嘴,只因妾知道身份,可说到底,并不是我要做这个妾的。”
“您为何从不敢责怪侯爷,还不是因为欺软怕硬,你怕侯爷,便紧着我欺负!我的儿生下来便与我骨肉分离,这几十年的思子之痛犹如剜心,您知道什么感觉吗?
卞氏把在心里憋了几十年的话尽数说出,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了。
侯夫人面色黑沉,薛康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家事,根本没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说,凭的惹人笑话。
“行了!你少说两句!今日发癔症了不成?还嫌不够丢脸吗?”薛康对卞氏斥道。
卞氏看着薛康的嘴脸,冷冷笑出了声:
“哼,发癔症!在侯爷看来,我说几句肺腑之言就是发癔症吗?我的儿之所以会被那毒妇送走都是因为你。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想过为他做一点事,说一点话?你说你喜欢我柔顺,不就是喜欢我逆来顺受吗?你与侯夫人有何分别?你连她都不如!”
“侯夫人爱你,方才容不得你的妾室,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分了她的爱,她整治我,我认了!那孩子毕竟是我生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可以对孩子不怜爱。可是你呢?这么多年,你看我日夜为孩子痛苦,可曾想过为我,为孩子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