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李荣彪这个名字薛清欢想起来她在那里见过那张欠揍的脸了。
这李荣彪是李管家的儿子,李管家是薛家大娘子柳氏的远房表兄。
李家什么时候也开始跑码头了?
“你知道李荣彪是谁吗?”薛清欢问长喜。
长喜犹豫片刻后摇头道:“具体不知道,他是去年从邳阳县来的,挺有钱,一来就在这里买了两个码头,跟官府好像还有点关系。就因为这个,现在的码头除了我们宋家码头,其他码头都有向他靠拢的意思。”
柳氏是邳阳县人,李管家自然也是,而他们所谓的和官府有点关系,指的怕就是知县老爷送了个小妾吧。李荣彪现在还没在薛家出现过,长喜不知道他和李管家的关系也正常。
因为薛清欢之所以记得这个李荣彪,是因为后来这个李荣彪好像沾上了个夺人妻子的案子,被人给告到县衙,他跑到薛家来找李管家救命的时候,薛清欢偶然见到过一回。
后来那个案子是知县出头压下去的,反过来把那个告状的打了五十大板赶出了舟山,靠的就是李家送过去的那一房小妾吹枕边风,当时这案子闹得还挺大,都说那告状的太惨了。
哼,柳氏娘家是邳阳县的一个举人家,柳氏嫁到薛家来的嫁妆只有两抬,就这她还好意思趾高气昂的说她家是清贵传家,笑死个人。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柳氏的娘家没钱,身为柳氏娘家来投奔她的远房表亲的李家,怎么会突然有钱来开码头,还混的风生水起?去年来的舟山县就突然变得有钱了?
薛清欢的目光跟着李荣彪,看见他在馄饨摊斜对面的李家码头前翻身下马,上台阶往码头亭子去,被他拴在马后的戴雷突破重围,爬上台阶,抓着李荣彪的衣服像是在苦苦哀求着什么,李荣彪甩他不掉,码头的打手这时也冲了上去按住了戴雷,李荣彪发狠般踹了戴雷两脚,又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原本愤怒的戴雷立刻老实了,泄了气般被人押了下去。
薛清欢能读懂唇语,自然知道李荣彪和戴雷说了些什么。
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当年那个因妻被夺把李荣彪告上县衙,最终不仅没告倒李荣彪,还被打五十大板赶出扬州府的倒霉蛋就是这个戴雷啊。
刚才李荣彪在戴雷耳边就清清楚楚说了句:别忘了你老婆还在我手上。
乖乖,不得了,不得了!
“那混球真是自作自受,亏我表叔还拿他当兄弟,常夸他有本事,本来都要让他做府副把头了,谁想到突然反水,反过来给了我们一刀,害我们损失巨大!”长喜嫉恶如仇,最看不起不讲义气背叛的人。
“照你这么说,咱们对戴雷挺好的,他干嘛想不开背叛呢?”薛清欢问。
人做事总是要有理由的吧,尤其还是个并不笨,挺有能力的人。
“谁知道,有一天突然跑来跟表叔说要预支三千两银子,表叔说一时拿不出来,他就记恨了呗,没过多久就叛变了。”长喜说。
“他突然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长喜回忆了下,说:“好像说什么他娘病了,什么病要三千两银子啊。他明知道码头如今生意不好,工人拖家带口都没饭吃,他一张口就是三千两,摆明故意找茬儿,为他的叛变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呗。”
“因为一场病耗光家财的大有人在,三千两也不算稀奇,说不定是真的。”薛清欢说。
长喜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我表叔也这么说过,这不后来找了很多人硬是凑了八百两给他送过去了,谁知他根本不领情,还跟表叔大打出手。”
“你们拿不出钱,怎么不去找我爹呢?”薛清欢问。
如果是宋家码头的人找薛冒要钱,薛冒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娘子故去前,特意跟咱们交代过,让码头发生什么事都自己解决,一定不能去打扰阿郎读书,再说阿郎的脾气那么软和,去说了他也拿不出主意吧。”长喜说。
薛清欢暗自一叹,还真是这样!她爹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郎,诗词策论他透熟于胸,世情交往却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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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馄饨,看完了热闹,长喜就带着薛清欢去了宋家码头,宋家最大的码头岗亭其实就是一座很大的废弃船改造而成的。
听说薛清欢来了,如今的副把头葛青自船舱里走出,正好看见从晃动不已的踏板上平稳走上船的薛清欢。
葛青没见过薛清欢,往在踏板上摇摇晃晃走来的长喜看去一眼,这才有些明了,问道:
“是薛六小娘子吗?”
薛清欢点头:“是,葛把头好。”
“哎哟哟,真的是小娘子啊,起先我还不敢认呢。快快请进。”
葛青把薛清欢请入了船舱说话,葛大嫂子得知薛家小娘子来了,赶紧亲自烧了茶过来从旁伺候着,薛清欢跟他们问了一些码头的近况,葛青就让人把这些年码头的来往账本都给薛清欢搬了过来,怕薛清欢看不懂,还随了个管账的先生过来指点。
谁料,薛清欢问起账本上的问题头头是道,很快就把这些年账本上的主要问题了然于胸,码头上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运来送往,只是这么多码头,人家商户凭什么都从你的码头走呢?一来看的是价格,二来看的就是安全性,这几年宋家码头受到的冲击不小,总是会受到一些莫名的攻击,致使货物安全送达商户的只有十之七八,货物送不到,就肯定要赔钱给人家,这一来二去,损失的就不是一点了。
当薛清欢问起货物为何频频出错的时候,葛青无奈回道:
“好手走的多了,请不起更多的人,别的码头一场货配百人相随,我们海里陆上最多出五十人,遇不到危险还好,遇到了危险,五十人与百人的力量还是悬殊,宋老还在的时候,我们便是千人的随护队也有过,那时候什么样的东西我们都敢承运,现在不行了,只能挑一些小的、近的交易多跑跑,虽然赚的没以前多,至少能保证送达。”
薛清欢想也是这个原因,人手是关键,有钱有人,运送的货数额大,赚的也多些。
“如果只是人手问题的话,倒也不难解决,多拿点钱出来就行,除了人手,可还有其他问题?”薛清欢问。
葛青和长喜对看一眼,似乎有难言之隐,薛清欢见状问:“还有什么,直说便是。”
长喜犹豫着开口:
“还有就是些码头寻衅,现在好些码头都怕了李家码头,他们人多手狠,不听他们的就捣乱,这个月他们都在我们码头上找过好几回茬儿了。”
“是啊。报官也没用,那李家有背景,官府护着他们。从他们出现开始,我们已经搭进去好几个好手,不是被害死了,就是被害残了。”葛青补充。
就在这时,船舱外挑衅的话说来就来:
“听说什么薛家娘子来了,那贱人不是都死了吗?出来让大爷瞧瞧,又是哪个薛家娘子啊。”
第8章
“李荣彪,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葛青和长喜第一个冲出船舱,指着嚣张不已兀自带着打手上船的李荣彪警告。
宋家码头的人看见船上有动静,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拿着些锄头,棒子上船助阵。李荣彪见他们人多,吓得躲到打手后头叫嚣:
“干什么干什么?想打人,小心我报官。”
葛青从人群后走出:“谁打你了,报什么官?李荣彪,这里是宋家码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李荣彪从两个打手之前怂了吧唧的探出头:
“嘿,我撒不撒野的反正我都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不用葛青吩咐,周围的码头工人就要围上来,李荣彪见状,赶紧喊道:“等等等等,我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们宋家码头,上次立的赌约什么时候执行?一拖再拖,大爷我可没耐心等了。”
薛清欢在人后问葛大嫂子:“什么赌约?”
葛大嫂子小声告诉她说:“李家就是无赖,到处跟人立生死约,比水性,抢码头,谁要输了,就得让出各自码头,他花钱找那不要命的跟人比,一年里都闹出好几条人命了,这条街上的大小码头都怕了他们。”
“比水性?怎么比?”薛清欢问。
葛大嫂子见她有兴趣,赶忙打断她:“小娘子别多想,这都是爷们儿的事,咱们女人家最好别沾。您可得记着大娘子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