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坦迅速拉开车门,钻回了后座。
“你傻啊!往回跑?……”纪北崇心急发恨地用中文吼道,连道格顶上来让他闭嘴的枪都没顾上。
“闭嘴!”道格和吉姆同时喝道。
“你知不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纪北崇两眼血红。
坦坦在纪北崇的急斥声中忽然抬起头,眼眶也已红了,“你才傻,跟本就不该来……”
“你们两个都闭嘴!”
“我怎么可能……不来……怎么可能……?!”纪北崇气到语塞。
“就是不该来!”坦坦也不觉提高了声音。
“够了!”吉姆忽然大喝一声,手中的枪移向坦坦。
纪北崇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手猛然打向吉姆手中的枪。
“砰!”子弹射入车门。整个车子随之一震。
纪北崇还没有反应过来,喉咙已被道格扼住,然而道格另一只手中的枪却指向吉姆,“控制住你的枪,伙计,控制住!别弄丢我们的筹码!”
吉姆咬牙切齿地挣扎了一阵子,终于把枪从缩成一团的坦坦身上收了回来。
道格把枪移回纪北崇,“如果我再在车里听到任何中文,我们就先毙了她。明白了吗”
纪北崇冷静下来, 点头。
“小猫头鹰,你的判断没错!警察在耍你。”道格又转向坦坦,“他们觉得他和我们是一伙的。如果你刚才跑了,这辆车会被打成筛子。现在,把汉堡递给我们。”
坦坦慢慢放开抱着头的手,捡起掉落的便当袋,微抖着拿出里面的汉堡。
道格松开了扼住纪北崇的手。
纪北崇大口喘着气。道格刚才的话他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有听懂。坦坦把一个汉堡递过来,他看向她,她却低着头没看他。
饥饿的缓解暂时压下了每个人心中的恐惧。
不知何时,车顶响起了细小而密集的雨声。飓风的外围已经接近岛链了。
“晚餐怎么样?”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从从容的口气判断,似乎是警方的谈判专家,“飓风就要来了,也许我们可以谈谈你们想怎样解决眼下的问题……”
然而没等那个声音说完,本田车已再次启动,在雨夜中向西而去。
最后一夜
晚上九点左右,一辆银灰色的本田越野车在大雨中驶入西礁岛。
警车闪着水淋淋的肃杀的光,守在要道的路口。由于风速不断升级以及极低的能见度,警方的直升机不得不暂时降落在码头附近的一块平地上。
就是在这个情况下,本田车忽然关闭车灯加速行驶,并通过几个急转弯甩掉了尾随的警车。
大约十几分钟后,当警车再次追踪到本田车的踪迹,它停在一个废弃的小飞机仓库外的暴雨中,车门大开,车中空无一人。特警们撞开了仓库的大门。仓库中同样空空荡荡,但通过搜查很快发现一条隐藏在洗手间储藏室后的密道。特警们沿着密道一路追踪,最后从一个废弃的窨井中爬出,抬头一望,发现正是西礁岛市中心的杜瓦尔大街。
酒吧残留的霓虹灯在肆虐的狂风中摇摇欲灭,然而雨水汹涌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飓风中心在凌晨时分抵达西礁岛。犹如一只收着狂风暴雨的魔盒从天而降,地面上的一切声音都被扣在了魔盒里。
十五英尺深的地下室里,一对被反捆着双手的年轻男女在黑暗中倾听着地面传来的轰响。
“为什么要来?”
“说好了要谈一谈的。我不甘心被放鸽子!”
“……你没必要觉得要对我负责……”
“换一个理由,这个太没创意。”
“……”
“坦坦,有件事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我妈从天台上跳下去之前,在负罪感中挣扎了十几年。我知道抑郁症是什么!”
她滞了一瞬,声音发急发颤,“可我不止是……”
“那又怎么样!!”
门忽然开了,一束光沿着门角斜进黑暗中来。
吉姆拿着一卷宽宽的绝缘胶带,怒气冲冲地走进来,“我说过得把他俩的嘴封上……我说过的!”他扯开了胶布卷。
抓紧这短暂的一瞬光,纪北崇冲坦坦笑了笑。坦坦的眼睛也弯了弯,泪水滑过封嘴的胶带落在水泥地面上。
道格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屋内。
门又关上了。一切重又落入黑暗的沉寂中。
两个小时后,雨由大转小,淅淅沥沥。后半夜,雨声渐渐止住,却依旧听得到海面上的风浪声。
天亮前最黑暗的一段儿时间,一个穿着雨衣的小男孩,骑着脚踏车拐进一条小街,顺手将一个裹着石头的小纸团丢进一家歇业的雪茄店的破玻璃窗里,而后又蹬着脚踏车离开了。
一只手出现在窗前,拾起了那个小纸团,随即又消失在窗前。
展开纸条上的字看了一眼,便撕得粉碎,吉姆气急败坏地踹开了房门,走向屋中被缚的年轻男女。
“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我们早就离开这里了!他早就该毙了你们两个的!” 吉姆扬起枪托。
纪北崇急促挺身,用背部将坦坦顶开。枪托从他的额角重重划过,血花四溅。坦坦生出急勇,呜咽着低头撞向吉姆的腹部。
吉姆被撞得一个踉跄,恼羞成怒地再次高高举起手中的枪托。
“吉姆…… ”门口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把筹码留到最后时刻。”
吉姆打了个哆嗦,显然被“最后时刻”这个词狠狠刺了一下,他推倒坦坦,绝望而狂躁地喊道:“已经是他妈的最后时刻了!海岸被封锁了,没有一条船会来接我们的!”
“只是南部和北部的港口,西南边的海滩还没有封。”道格走进屋中,一条手臂上淌着血迹与油痕,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触目惊心,“由于飓风,他们上岛的人数不多。不过天亮后,就会有更多的警察上岛了。”
“你有什么计划”吉姆瞪着血红的眼睛,用□□蹭了下头皮。
“我偷了一条小艇,就藏在那片海滩的大礁石下。”道格一边说一边从屋中翻出一个急救箱,他拿出一瓶酒精倒在手臂的伤口上,咬牙□□了一声,又说道,“不过小艇的油箱只有一半的油,我们还需要一桶。我知道你很擅长这个……现在雨已经停了,天还是黑的。”
吉姆明白了道格是让他趁天黑去偷些汽油,却并没有动,而是看了一眼墙角那个装着美金的牛津包。
“没有汽油,没人能到哈瓦那。”道格从急救箱里翻出绷带, 低头缠在手臂的伤口上。
吉姆还是没有动。
“你可以拿上你那一份,我们在小艇会合。”道格看向吉姆。
吉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背包走到墙角的牛津包前,拉开拉锁,拿出一捆捆现金放入背包中。
“啪!啪!”什么东西破碎并喷溅的声音忽然响起。
“Fxck!”吉姆抬起被色素喷的五颜六色的一张脸。
纪北崇的脸微微变色,随即明白了一切——怪不得那个老太太手脚那么慢,原来银行在现金里埋了色弹;但在文迪快餐店前数给道格时,由于没有从包中取出而未触发。原来警察早已介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逮捕他时身着便衣,这也是杜利跟踪他的原因。他们或许并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同案犯,但他们依旧以他为饵放长线钓鱼!
他的嘴在胶带下徒劳地动了动,但即使他能出声解释,任何辩解都已经太迟了。
吉姆抹了一把脸,从墙角站起,拉开了□□的保险栓。
空气骤然凝滞。
“枪声会引来警察!把他们交给我来处理!”道格忽然丢开急救箱走上来拦住吉姆,“先带上这些钱,那边的风声也许没这么紧。”
“你怎么知道!?”吉姆双眼血红,“你有多少年没回去了!”
“我说了我来处理他们。”道格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也无比强硬。
吉姆与道格对视了一会儿,最终把一部分染了色的钱装入背包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她早就死了……别再在他俩身上浪费时间了。”
道格低头继续打着绷带的结,没有说话。
吉姆消失在了门口。
道格终于扎完了手臂上的绷带。他走到墙角,把剩下的钱收入一只背包里,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只黑色的短管。而后他走到纪北崇和坦坦跟前,扯掉了他们嘴上的胶带,再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