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北崇从她手里接过装着衣服和鞋子防尘袋,拉开车门丢在后座上,而后从兜里掏出一叠浅绿色的纸。
“多少?” 他手中的富兰克林头像在夜风中振翅带响。
苏迪移开目光,“北崇,你要是手头紧……”
“不紧。”纪北崇耸起眉骨,这阵子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这句话了,尤其,是带着好意说的。
“我是说可以租给你。” 苏迪抿着嘴从那叠纸币中抽出几张,“还要带回来还给我的。别弄脏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她岔开了话题。
“一个朋友要结婚了。在迈阿密。”
“颜冉师姐?”
“对,颜冉。”
“哪家酒店?”
“瑞兹卡。”
苏迪又看了一眼纪北崇的车和车中的坦坦,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欲言又止。
“走了。”纪北崇不想她开口,转开眸子,伸手去拉后座的车门。
“等一下。”苏迪拦住他,探身拉开了后座上一个防尘袋的拉锁,“这个是我送你们的。只用过一次,别嫌弃啊。” 她的手上托着一簇黑丝绒般的长假发。
扫了一眼依旧沉睡在前排的男孩头,纪北崇了然地弯了弯嘴角,“谢谢!”
苏迪一脸认真地说道:“别误会。我的专业观点——长直黑最能衬托高级脸。”
启动了车子,看着暮色中抱着双手的苏迪在后视镜里渐渐变小远去,纪北崇驶离了林顿街。
坦坦依旧睡着,依旧扭着九十度的脖子,人往座椅里陷得更深了,看起来像个压扁了的人形风筝。
高级脸。纪北崇失笑。这个词是不是就像气质一样,是夸无可夸时的赞扬。他拿出手机随手定格了坦坦滑稽的姿态。
沿着高速路的坡道逶迤旋转,视野瞬间开朗。地平线处落日熔金,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苍茫的橙色中。几分钟后,太阳收走了最后一丝光线。
夜色降临。
这是美国著名的95号公路,他曾用它命名他组建的超跑俱乐部。在进入迈阿密之前,他还要在95号公路上开十几个小时,加上今晚夜宿和休息区停留的时间,二十几个小时后,他就能见到颜冉了。后天他还将看到她穿上婚纱的美丽模样。只可惜,新郎不是他。
纪北崇的心底微微刺痛——他现在什么也给不了她了。他曾经可以的 ……然而他失去的何止是她,还有他的俱乐部和他所有的超跑梦想。
“Shit!”
只是一个错神,车子被什么从后侧方重重撞了一下。
神秘手机
“Shit!”
只是一个错神,车子被什么从后侧方重重撞了一下。
纪北崇急忙稳住方向盘。车子拖着长长的刹车音停在了路肩上。落下车窗,他想看看是哪个蠢货撞了他,却见一辆灰色的皮卡微微减速。幽暗的驾驶室里,一个毛卷头快速瞥了他一眼。皮卡旋即向前呼啸而去。车尾的牌号一闪而过,夜色紧锣密鼓地朦胧了一切。
高速上的车子一时都减了速,保持着观望的姿态,然而没过多久,也就各自加速向前驶去。
他们的奥迪车成了高速车流旁一抹被遗弃的白色。
纪北崇耸着眉骨走下车来。
车体微微变形,但应该还能开,只是他的车保险已经降级,有不低的免赔额度,他恐怕还是得出大头。真是沦落到要为这点钱烦心了——他烦躁地想。
“先生,需要帮忙吗?”一个声音在身后问道。
纪北崇回头,意识到车流的呼啸声掩盖了一辆警车的行近。一名高瘦的白人年轻警察站在他身后,用例行的表情望着他,“你为什么把车停在路肩上这很危险。”
“嗯……肇事逃逸……”纪北崇指了指车后的变形,看见警车上又走下一名老警察,正扶着腰走向奥迪车的另一侧。那边,一脸懵懵的坦坦正揉着眼睛走下车来。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年轻警察看了一眼车体的凹陷,问道。
“就是肇事逃逸。一辆皮卡,从左后侧撞了我们。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纪北崇简单回道。
没有看清车牌号意味着无从追赔,纪北崇不打算和警察浪费太多的时间,却看见坦坦正跟老警察边说边比划着什么。真是多事!他蹙了蹙眉。
“请把你的驾照给我看一下。”年轻警察说道。
纪北崇从钱夹中抽出驾照递给年轻警察,又看了一眼坦坦,她也正拿出驾照递给那名老警察。
誊录完纪北崇的驾照号码,年轻警察继续问道:“这么说……是辆皮卡。你确定是这辆皮卡撞了你的车?”
“只有这辆皮卡逃离现场,其他的车辆都立刻减速了。”纪北崇蹙眉回答着这个无聊的问题。
“嗯,有道理。皮卡什么颜色?”
“灰色……帮您节省下时间吧。”纪北崇急于结束眼前的问话,“我没能记下皮卡的车牌号。另外……我这车还能开。我会给我的保险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来处理后续事宜。”
年轻警察注意到了他不耐的神色,忽然问道:“你喝酒了吗?”
“没有。”纪北崇耸起眉骨。
年轻警察也直视着他,评估着什么,而后退了一步,“有没有嗑药或者吸毒?”
“没有。”纪北崇的下颌绷紧了。
“转身,把手放在车顶上!”
“为什么?”纪北崇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转身,把手放在车顶上!”高个警察也提高了声音,同时一只手移向腰间的枪,“现在!马上!”
“就因为我没记住肇事车的车牌?” 纪北崇压低眉骨,身体紧绷,显出对抗的姿态。
年轻警察握住手枪的握柄,“我说过了……”
“我看见车牌了。”坦坦的声音忽然响起,“而且我记住了上面的号码。”
气压骤然一降。
坦坦绕过车头,小步跑了过来。老警察也跟了上来,有意无意站在了纪北崇与同事之间,“这女孩而看见车牌了。她说号码是79YNK3,深灰色,注册在宾州。”
“我不是那么确定第一个数字,但是非常确定其他的数字母。” 坦坦小声补充道,又冲着年轻警察努力笑了笑。
年轻警察的脸色缓和了些。
“你能去查下车牌吗?”老警察对同事说道, “查询系统不断升级,简直让我崩溃。我可以帮你把这里的问话进行完。”
年轻警察把纪北崇的驾照递给同事,又冷冷看了纪北崇一眼,向着警车走了回去。
“我们问的是例行问题。不要表现得这么抵触。”老警察对纪北崇说道,表情严肃但声音并不严厉,“否则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纪北崇耸着眉骨点了下头。坦坦也在一旁跟着点了点头。
老警察看了看纪北崇,又看了看坦坦,似乎注意到他们衣着的光鲜度有些差异,忽然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纪北崇和坦坦对看一眼,同时有一瞬结舌。
“朋友。” 纪北崇随即道。
“嗯, 朋友。”坦坦急忙跟进。
“她叫什么名字?”老警察狐疑地指了指坦坦,像是在抓考试作弊的中学生。
“……坦坦……”纪北崇迟疑着,后悔上车时没确认她的真名。
老警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一个驾照,又问道:“她姓什么?”
纪北崇被问住了,但意识到坦坦是她的真名。
“我通过车牌号找到那辆皮卡了。”年轻警察忽然从警车上探出头来,声音比刚才和缓了许多,“的确是灰色的。我会联系车辆注册地。”
“好。我来完成这里的询问。”老警察回复同事,而后似乎忘记了先前对坦坦姓氏的追问,又对纪北崇说道,“我需要看一下这辆车的注册文件。”
“在手套盒里。”纪北崇朝车子望了一眼。
“你帮我拿过来好吗?”老警察朝坦坦笑了笑,“你朋友需要在这里帮我完成事故报告。”
坦坦向车边跑去。
老警察又一次询问了事故经过,这一回纪北崇耐着性子一一作答。
坦坦带着文件返回,老警察看了一眼,继续问纪北崇道:“这是你的车?”
“不是。我今天早晨从一个修车店租的。”
老警察翻了翻文件,确定了什么,誊写在笔记本上。
“你可以把它放回去了。”老警察把文件递还给坦坦,“待在车里吧,外边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