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花瓣飘落在范含之的云履鞋尖,他停住脚步。
花谷中常年百花绽放,一年四季五颜六色,随时随地美不胜收,宛如画中仙境。
“错!”一个声音颇为严厉。
啪!
“又错!”这声音的主人又换了一位。
有年轻些的声音辩道:“二位纯是为难在下。”
范含之停住的脚步往那边大步流星而去:“看来你们相处的很好。”
莫盛一抄手回头:“哼!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金先生和银先生速起身:“见过陛下。”
范含之挥挥手,莫盛一一动不动,端端坐着,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他不予理会,只问金银二位先生:“佟老爷呢?”
金老爷回道:“他去取东西,大概一会儿就来。”
“他学得怎样?”
银老爷摇头叹气:“资质愚钝。”
莫盛一炸毛吼道:“老头,你怎么说话!我哪里资质愚钝了?分明是你不会教。”
“朕放你回去。”
炸毛的莫盛一听了这话,转头看他:“当真?”
“君无戏言。”
继续抄手道:“你会这么好心?我不信!”
“回去娶佟思仙。”
“不娶。”
“那你就留在这里。”范含之站起身,“二位先生随我离开吧。”
佟老爹正远远向他们走来,范含之迎上去:“是时候回去了。”
“娘娘,你看,谁来了?”玄机挑开门帘。
佟思凡无神地望过去:爹?之前听含之说,将爹安排在安全的地方。回来后各种事情,我竟一时忘记,真是该死。
大概是要做母亲,体内的亲情突然崛起,佟思凡下意识抚着肚子。
“凡儿啊,”佟老爹满面喜色,“没想到我就要当姥爷了。”
佟思凡略一展颜:“爹。”
“爹听说你最近心绪不佳。”
佟思凡:是听含之说的吧……
“哎,要是你娘在就好了。”
佟思凡:对,我娘,怎么从来没听爹提过?这个佟思凡的记忆里也检索不到什么相关信息。
“我娘……”佟思凡探究的眼神看过去。
“思凡。”佟老爹打断她的探究,“一定要好好吃饭,按时喝药,不要胡思乱想。爹久不理事,近来动荡,佟家的生意也颇受牵连。”
佟老爹扶着她的肩,郑重道:“照顾好自己。”
佟思凡:爹在回避什么?
还是重重点头,目送佟老爹离开,又托腮看着窗外。
须臾,猛然起身,啊,好晕。
“夫人,夫人。”令萱轻轻推了推马丽素的肩头,她缓缓醒来,“夫人已经到了。”
低头看一眼趴在她腿上睡得流哈喇子的沉香,她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马丽素撩起车帘,丞相府三个大字赫然在牌匾上镌着。
马车又行驶起来,有小厮快步跟在车旁,低声解释:“丞相请夫人入住别院,别院与丞相府仅一墙之隔,有门通街,方便夫人和少爷生活。”
马丽素听罢放下车帘,马车转过街角,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素雅的宅院。
角门嘎吱一声打开,马丽素携沉香由角门步入。
“老爷,已经安排妥当。”
赵再功轻嗯一声,他站在清凉阁二层往别院眺望,只见马丽素与沉香进屋,门已经关上,他依然久久遥望着。
第四十五章
延福宫那占据半间屋子的鱼缸前,范含之望着游动的鱼儿若有所思.
须臾,身侧多了个人。
“又要麻烦舅舅一趟。”范含之有些歉意。
佟老爹沉声:“不麻烦。只是,凡儿为何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我也不知。”范含之侧过头去,“舅舅……算了,没什么,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将九尾凤钗递过去,佟老爹看着它:“这个交给你来保管。”
九尾凤钗似乎在手心里发烫,佟老爹已经走远,可那句“你来决定要不要告诉她。”却一直萦绕在耳边。
告诉,还是不告诉,这是个问题。
秋,夜已经变得比夏日要长,佟思凡的寝殿内月光被纱帐隔断,她沉入黑暗之中,只有这样,才能睡的香甜。
睡梦中的她浑然不觉,有个人影正向她靠近,定定站在床榻边,注视着她起伏的呼吸。
这么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外间,佟思凡白日最爱待的炕上,范含之半坐半躺。
婉儿端上茶盏,盈盈水中盛开着一朵菊花:“陛下,夜深饮茶恐阻好梦,还是饮些菊花露吧。”
范含之呷一口,茶盖咔哒一声回归茶碗:“她还好?”
婉儿掩袖一笑:“陛下何不亲自问问?”
“她好像不想见我。”范含之垂眸。
她是不想要孩子吗?范含之这样想着。
突然记起还在越泽秘境时,佟思凡似乎说过……
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种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悲凉,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
为什么她会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和现在她的状况有关?
此时夜深,宫内万籁寂静,亲蚕殿周围更是无人居住,尤为清净,而宫道却有马蹄声由远及近。
皇宫深夜禁车马,除非……
范含之预感不妙,正要从炕上起身,南风跌进屋内,意识到自己动静太大,他放慢手脚,挪到范含之身侧,悄声急道:“兵部急报,擎宇正向我国边境进犯。萧大人请陛下速速前往值房。”
望一眼里间的方向,略沉眼眸,健步如飞的范含之已经出了亲蚕殿。
黑暗中,披着外衣的佟思凡走出来。
“娘娘。”婉儿迎上来。
她挥挥手示意不用管她。
只有孤灯一盏在炕桌上亮着,佟思凡走过去,在他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又端起他喝过的茶碗,终是放下。
范含之的眼神在冒着木茬的门上停留片刻,又转到屋内中央的沙盘:“具体情况如何?”
南风挠头:叫不醒苟师傅,只好破门而入。
值房狭小,虽然有几把椅子,却无人去坐,众人将沙盘四周围地水泄不通。
靠着墙,不知不觉南风就睡了过去。
“南风!南风。”
南风猛得一惊,揉着眼睛:“我睡着了?”
范含之唤醒他的时候,窗外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他已然清醒,范含之已经走远,南风慌得追赶上去。
南风:这方向……是亲蚕殿。咦……怎么停下了……
东方的鱼肚白渐渐被初阳的光辉染得赤橙,晨光总是同晨风一起抵达,那枝头的鸟儿也发出第一声鸣叫,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样,只是范含之浑然不觉。
一夜未眠,范含之的背影有些疲惫,高大的身影在亲蚕殿半开的侧门前逗留。
范含之:她若还生我气怎么办?蔡亦铎那个混蛋,欠X!这个隐患不彻底解除,影响明渊事小。思凡如今这样,黑御医又说胎象不稳,万一……不行……
墙头的清照将范含之来回徘徊看在眼里,正要说什么,范含之抬眼看她,果断摇头。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拔脚往回,南风只好又跟在他身后。
清照:陛下这就走了,那这位……
她低头看去,佟思凡披着外衣站在那关闭的门扇后,闷不作声。
佟思凡:他为何还不来见我?是厌弃我了?因为我那日的表现?果然,毕竟男人都更喜欢自己的后代。
佟思凡面无表情,内心:啊啊啊啊!!!
清照:这下,麻烦了。
玄机嘴里叼着新鲜出笼的包子,站在范佟斋冲佟思凡问道:“你不饿吗?”
又冲墙头的清照高呼:“包子蒸好了,唐步朵还煮了豆浆让我叫你去吃。”
再低头:“诶,娘娘呢?”
清照:这个傻子。
“哎……”清照瞥见佟思凡落寞进屋的身影。
“黑御医,您老快些,要是耽误给娘娘看病,非被陛下骂死不可。”南风急急搀着黑御医走着。
黑御医大口大口喘息:“我这把老骨头真要被你们折腾散了。陛下真这么担心,怎么不自己去看看。”
“许是怕尴尬吧,陛下离宫前嘱咐小的照顾好娘娘。”南风捧着心口,心有余悸的样子,“您是没看见陛下那神情,万一娘娘有个闪失,呸呸呸,娘娘不能有闪失,所以,麻烦您老了。”
穿戴整齐的佟思凡突然跨出侧门,南风惊地魂要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