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不是很为难?”
“我看。”玄机犹疑着在选择措辞,“陛下好像只是觉得他们很吵,不像为难的样子。”
“今天的早朝不知道要上到什么时候去了。”佟思凡将腮帮子搁在手掌上叹气。
不过并不如她所料,早朝还是和平时一样,按时散了。
哗啦~哗啦~听着钥匙碰撞在一起的响动,范含之从龙椅上起身。
“陛下。”萧潜恩中气十足,“您不能走。”
韩隐者附和:“请您保证不推亲蚕殿。”
“好,我保证不推。”范含之随口重复。
一殿臣子听后本是高兴,又一想……
众臣子:陛下!我们听出来你只是随便说说!
范含之:听出来,还说个屁。
马尚书恳求道:“陛下,您三思啊。”
“国丈,朕从昨夜一直思到现在,岂止三思,三百思都有了。”范含之睥睨众臣子,“别怪朕没提醒你们,下朝的时间到了,苟师傅也来了,看他今天不高兴的样子,你们想被关在这里,朕不想。”
众臣子回头看着那殿门外沉脸的男人:我们也不想!
拔腿要走,边走还边头也不回地说:“朕要好好想想。”
众臣子:有希望,有希望。
范含之又说:“把亲蚕殿推了修什么样的膳房。”
众臣子:不要啊!!!
范含之:哇~好爽!
“各位。”老苟师傅面沉如触礁的破船,多动一下都能立刻散架。
有胆子小吃过许多次亏的臣子,捋起衣摆,慌忙起身,朝殿外走。
马尚书满头大汗,被萧潜恩从地上搀起来,他掏出手帕擦汗,一摇一摆往殿外走。
看他没有出宫的打算,萧潜恩跟在他身边说道:“大人,不如您先去看看皇后娘娘。我去求见陛下,今日陛下要是不允,我就在陛下面前跪到死。”
萧潜恩比他高不少,马尚书侧抬头看他:“只怕你就是如此,陛下也不会答应。”
马尚书:想趁机出头?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马尚书瞥见,那边韩隐者已经小步往延福宫跑去。
马上改口风:“你要真有此心,也不是不可以……”
马尚书:怎么着也不能让姓白的抢先。
白尚书看向马尚书:姓马的,又想跟我抢?!
“谢大人关心。”萧潜恩朝马尚书一揖,“那臣先去了,怕迟了被别人捷足先登。”
范含之本打算回延福宫,又转道来亲蚕殿,一进亲蚕殿就看见园里站着佟思凡。
他很高兴地高声说:“爱妃也在思量把亲蚕殿推了,修什么样的膳房吧?”
佟思凡:推!推个屁!狗皇帝!老娘是在看修哪里不用推!
她还没回答,范含之径直往屋内去,一屁股往椅子上坐:“端些冰品来。”
早朝被吵得头胀,就惦记着一口冰品。
范含之看佟思凡迟迟没有进门:要不要告诉她?……还是算了。
刨得很细的冰渣被淋上一些乌梅果酱,又在上面点缀一颗乌梅,被盛放在细长高脚杯中,婉儿在桌子东侧放上一份,又在西侧放上另一份。
你哒哒的马蹄声是好吃嘴的脚步,冰品上,思凡来。
范含之:听到有吃的就跑来,哪天谁用好吃的就能把你骗走。
“陛下。”南风小小声探头,“萧侍郎和韩侍郎在宫道上跪着不肯走。”
范含之一拍桌子,震得装冰品的高脚杯一斜:“早朝也就算了,还敢跟到宫里来,他们是要挟朕吗?!”
佟思凡跟着高脚杯一起哆嗦:吓死我了!
他还气不过,又是几巴掌,震得高脚杯跳动,冰品都撒了出来,范含之的衣摆、椅垫也跟着打湿。
婉儿、南风七手八脚,擦衣挪垫。
当啷一声,一支金凤钗不偏不倚从椅垫缝隙中滑出,掉在皇帝脚边。
佟思凡:不好!
这一关,她记得游戏里也有。好像是她被贤妃以金凤钗陷害,皇帝以她僭越为由,惩罚了她,罚得还挺重。
佟思凡在回想游戏中的情节,没有注意到婉儿脸色煞白。
范含之蹲下身捡起金凤钗:“爱妃这是你的?”
摇头,佟思凡继续摇头:“不是。”
“做工挺细致。”范含之在手中把玩着,“玄机,近日有什么陌生人来过亲蚕殿?”
“回陛下,尚服局的司饰来给娘娘送过宫花。”
“去吧。”
佟思凡什么都没听出来,玄机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佟思凡:难道真是语带玄机?所以玄机才明白??
那支金凤钗设计别致,锻造工艺极佳,绝非凡品。
范含之冲南风招手,南风走到他跟前:“拿去融了。”
南风小心接过,范含之又说:“以后淑妃宫中的物品,都由专人负责。”
“是。”
南风:哇~这位娘娘前途不可限量。
佟思凡:咋滴?还要给我专开一条生产线?
殿外一声比一声凄厉的高呼:“陛下~陛下~”
“把外面喊的人给我赶走。”
南风弯着腰,好言相劝:“二位大人,陛下今日正在气头上,不如二位先回去,免得再惹怒陛下。”
萧潜恩直起身,有些激动:“陛下!”
南风转身,范含之从亲蚕殿走出来,他略一作揖,小跑步跟在范含之身后。
萧潜恩双膝跪行,韩隐者一看,自己也不能差事儿啊,赶快也在宫道上拖着自己的双膝往范含之的方向前进几步。
要说萧潜恩确实是一身武艺,给韩隐者都看愣住,他双膝像装了弹簧,原地起跳,抱住范含之左边大腿。
韩隐者看愣归看愣,不愧是吏部之人,三秒之后,范含之的右腿就被他挂上。
左腿一个萧,右腿一个韩,背后还有佟思凡在吃瓜。
真.吃瓜,她捧着甜瓜,吃一口在心里感叹一句:三人行,必有一湿。
湿的是范含之,他急匆匆从亲蚕殿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身上除了打洒的乌梅冰,还有被佟思凡故意撞翻的洗手水。
黏糊糊的衣服在身上紧紧贴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能感受湿气与皮肤混成一块。
范含之充满无奈:我只是想回去换身衣服。
两位侍郎也很顽强:陛下,今日就同你杠上!
范含之吃力地想挪动双腿,两人暗中较量,谁都不肯比对方力气小。
“来人,拖走。”
皇帝一声令下,场面让佟思凡这个吃瓜群众一度觉得物超所值。你敢相信,两位侍郎把皇帝的双腿当萝卜一样拔,身后又有人将他们当萝卜准备拔起。
佟思凡心中自然而然唱起来:拔萝卜,拔萝卜。嘿哟嘿哟,拔萝卜,嘿哟嘿哟,拔不动。
“够了!你们在干什么?还要纠缠朕到什么时候!是活腻了?!”
两人已经陷入某种情绪,只高呼道:“陛下亲蚕殿推不得!”
佟思凡替范含之:这一届臣子太难带!!!
“南风也活腻了?”
南风心里的芦苇荡荡起双桨,有种再不解决,就到不了岸的恐慌:“来,来人。”
拔萝卜的队伍更加壮观,这一次,两人终于被拔。
满头大汗,一脸狼狈,待范含之坐的马车远去,两人才甩脱内侍,盘腿坐在宫道上大口喘气。
佟思凡全程目睹,手上第二块瓜都已啃完,伸手要往婉儿端着的托盘内拿第三块。
萧潜恩和韩隐者一骨碌爬起来,又追着马车往延福宫去。
佟思凡摇摇头:龙心难测。那一日,还甜甜蜜蜜摸下巴,今日就着急甩脱。
延福宫外,卫兵将两人拦下,卫兵高出韩隐者半个头,身材魁梧,完全充当起一面墙的职责,韩隐者跳跳跳,妄图窥探宫内情况。
萧潜恩:这个傻子。
韩隐者:做戏要做足。
卫兵挥动长矛,两人嘴里一串:“诶(A)诶(A)诶(A)”被顶得老远。
延福宫……墙头,这两个人贼心不死,竟敢爬墙。
崔绅墨的小院内,范含之缓缓睁开闭着的双眼:“怎么才来?”
萧潜恩墨黑的衣角沾着湿哒哒的泥巴,韩隐者月牙白的衣衫早已蹭花,两人都很狼狈,委屈是不敢委屈:“陛下。”
“做得很好。”范含之音色柔和,全无责怪。
半个时辰后,两个人更加狼狈不堪地从延福宫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