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岳眼神呆滞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轻轻说了句,“这是梦吧……”
随后,他便如失去灵魂的躯体般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一个个悲痛欲绝的仆人朝他“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可他什么都听不清楚……
……
不出几天,洵州堂县便传遍了这个消息:仙家宗主张耿与纪家少当家纪子欲于长右山丧命,钟逝川虽捡回一条命,但却因伤势过重,至今未醒。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张凌岳在这几天不知已经说了多少遍。
胡怀古说,他们本来要成功的,可不知为何忽然有股外来力量击破了他们的阵法,蛟王趁机张开了他的大口……
胡怀古的眼睛里被恐惧填满,后面的事情,他没有再说下去……
张凌岳不敢出去见任何人,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蹲在墙角,他害怕别人一遍遍提醒他哥哥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他只是紧紧攥着那个大红锦囊,将它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一遍遍低语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君一回来便一脸焦急地叫张凌岳的名字,张凌岳扔掉那个锦囊,仿佛看到了希望般朝他扑过去。
“你去找找我哥哥!”
“凌岳……”
“他应该,应该去了地府的……”
“凌岳……”
夜君将张凌岳揽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不要怕……我,帮你找!”
张凌岳点点头,夜君轻声道,“我会找到的,我们先出去……”
“不要……”
张凌岳无力地趴在夜君肩膀上,“我不要出去,我讨厌外面……”
“吃点东西吧凌岳,我会找到哥哥的。”
张凌岳依旧将头放在夜君肩膀上,眼睛睁的大大得,脸上无一丝月色,看着有些骇人,但又着实令人心疼。
夜君好不容易将他哄睡,但也不敢离开他身边片刻。
亲人离别的痛苦,夜君是懂的,夜心离开时,他和张凌岳一样,害怕听到任何关于亡者的消息,他们都当是离别的苦最苦,殊不知苦的是不愿将情感切断的不甘。
可夜君又是幸运的那个,因为他等到了张凌岳,而张凌岳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与夜心有着什么样的联系,他也不会知道齐焕有多么爱他……
“我要喝水……”
张凌岳梦中的呢喃将齐焕从回忆中拉回,房中没有水了,他只能离开张凌岳去别处取水。
夜君返回时,忽然一颗石子滚到了他脚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稚嫩的声音。
“大妖怪!”
只见纪溯抱着那柄比他还高的,张耿临走前送他的长剑,小脸红扑扑地看着夜君。
“家里人都在哭,爷爷病了,我害怕……”
夜君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张开双臂将纪溯抱起来,但却想不出一句安慰小孩子的话来。
“我想找我爹爹,他在不在这?”
纪溯的眼睛里已经冒出了泪花,“为什么这里的大人们也在哭……”
“我将你……送到舅舅家好不好……”
“舅舅不喜欢我……”纪溯开始小声哽咽,“我只想找爹爹,爹爹说他去买糖了,可他已经好多天没回来了……我害怕……我害怕……”
纪溯大哭起来,齐焕有些不知所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根本不知道,那个每日给他买糖吃的爹爹已经不在了,他如今已经是个孤儿了!
“你乖乖听话,爹爹……会回来的……”
这句话果然管用,纪溯的哭声渐渐平息,没多久他便被家里的仆人找到给带回去了。
临走时,他在夜君手心里放了一颗四四方方的糖,他说这是他爹爹最喜欢买的糖。
夜君心里沉重的如同挂了个秤砣,他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看到一旁的茶壶,才想起张凌岳还在房里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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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谢谢你
张凌岳正站在门口等着齐焕,他见齐焕走来,有些着急,又有些埋怨地说道,“怎么这么久?”
“刚刚纪溯来了……”
“纪溯……”张凌岳垂下肩膀,缓缓转身进屋,“自己来的吗?”
“嗯。”
齐焕倒了杯水,吹凉了才递给张凌岳,张凌岳慢慢接过来,却又一口没喝地放了回去。
“我想将人遣散。”
“府里的人吗?”
张凌岳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张家有用的人都不在了,还留着他们干什么。”
“好,我去告诉他们。”
“我只想留住这座宅子,这是祖辈留下的,以后只有我自己住在这了……”
“凌岳。”齐焕握住他的双手,认真看着他的脸,轻声说,“我会陪着你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张凌岳摇摇头,“可是我会,我总有一天会死去,我不会永远做鬼的,我还要去历轮回,到那时,我就会忘了你……”
“凌岳。”齐焕将一只手放到张凌岳的后脑勺,轻轻将他的头压到自己的胸口,“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即使哪天你不再认识我了,我也会一直保护你。”
“可是这样多累!”
张凌岳闭上眼睛,齐焕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交流着,张凌岳的身体很虚弱,不久便又睡去了。
齐焕遣散了府里的下人,但张劲却迟迟不离开,当然,他也无处可去。
“是你!”
齐焕看着站在张凌岳门前久久不离去的张劲,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快。
“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我……我有话要说……”
“就在这说,我转告他!”
张劲缓缓抬头,道,“那玄蛟其实早就逃出来了!不过他只有元神逃了出来,因此功力大减,只能附于他人之身……”
“你是怎么知道的!”齐焕大惊,他越发觉得张劲可疑。
“因为他出来附的第一个身体,就是我……他为了想办法将自己的真身从长右山放出来,便吸食修行之人的精魂作为解封之力,后来,他路遇宗主,想着宗主身边的修行之人一定多,便故意让宗主将自己带回家,但又忽然发现宗主身边似有天人庇佑,怕自己暴露,便打消了那个念头,从我身体中出来,去了我之前主人的身体里,逃走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些话其实对于他们找逃出的玄蛟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让张耿死的更明白了一点而已,而剩下捉妖的事,自然还是天人来管。几天前,他的那个神官爹,便来询问过张耿命丧长右的事。
“句句属实!”张劲又忽然跪下,“我该死,若我早些说出口,他们便可以多做些准备……我该死!”
“你走吧!”
“等等!”张劲又忽然站起来,“我知道聚魂之术!”
“什么?”
“我知道怎样将撕破的灵魂缝合!”
齐焕全身一颤,紧紧盯着张劲,他魂魄撕裂这件事,除了他比较亲近的人之外,几乎没人知道了,张耿也是见过他许多次才定下的结论,而张劲只是一个“拘魂活人罐”,他又是如何看出来的,难道真是自己鬼气有些不同?
“你若信我,我便告诉你恢复的办法!”
齐焕轻轻点点头。
张劲走上前,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我在我之前的主人那里听说过这种情况,也见他给人治过,我便记了下来……”
张劲将那几张纸塞给齐焕后,他便转身准备离开,齐焕忽然叫住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劲微微低头,“所有人……都知道……”
……
张劲离开好久后,齐焕还在原地琢磨着“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直到此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让他回过神。
“阿焕,你在跟谁说话?”
“奥,一个仆人。你怎么出来了?”
“我感到有些闷,想出去走走了。”
齐焕脸上立即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你终于要出去了!”
……
街上依旧热闹非凡,无人会去理会他人的悲伤之事,商贩不停朝他们招手吆喝,小孩子吵吵闹闹从他们身边跑过。
一切还是与平常一般正常,有趣……
张凌岳忽然停下脚步,轻轻说道,“你找不到我哥哥的,对吗?”
齐焕抿了下唇,缓缓低下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