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咦，朱朝阳，你也在呀？”
“嗯。”
二人都退了一步，给叶驰敏留路。
女孩走到教室从所做位置的抽屉里，拿出几张草稿纸，走出门后她回头把草稿纸展示了一下，是笛卡尔的爱心公式和坐标图。
“张老师，你相信哪个版本的故事呀？”
女孩的睫毛扑闪着，眼睛黑白分明。
张东升推了一下眼镜，温和地笑了：
“老师相信童话。爱是美好的东西，不是吗？”
“是啊。那，张老师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嗯。”
女孩步伐轻盈地走了。
看着那束马尾的蓝色蝴蝶结，张东升感叹到：
“这姑娘挺可爱的。年轻真好呀，不知道哪个小伙会追到她。”
拍了拍朱朝阳的肩膀，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上周的三万我会打到你的卡里。你好好想想。其实……我相信背叛。”
你的公主不会背叛你吗？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叶驰敏正在家里写暑假作业。
“咚咚。”
“来了。”
“哎呦，朱朝阳，你怎么来了，稀客呀。”
其实朱朝阳很少去叶驰敏家找她，除非她主动邀请他来自己家里吃饭。
“你昨天怎么回教室了？”
“哎，你先进来吧。”
叶驰敏把朱朝阳拉进屋，带到了自己房间。
“你坐这儿吧。”
一个米黄色的小沙发被指了指。
朱朝阳有些拘谨，这是第一次进女生的卧室，之前叶驰敏都在客厅餐厅厨房招待他的。在她家的交流也仅限于做饭和讲题这两件事情。
厨房传来榨汁机的声音，很大。
房间朝阳，阳台对面的墙边摆着两个衣柜，一个书柜，其他空闲处贴着叶驰敏的奖状。床在阳台和柜子中间，双人床，却用的浅紫色印着Hello kitty的床单被罩。窗帘是浅绿色的，缀着白色的碎花，半拉着，这沙发顶还耷着些窗帘的底部，透过窗帘投下的光有些清凉的感觉。朱朝阳舒展了一下身体，看见面前的高脚小方桌上放着一本书，封面朝下，书上还压着一小盒抽纸。好熟悉的背面，扭头一看侧脊，果然是笛卡尔传。
“朝阳，来帮我拿一下东西。”
敏敏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家里只有西瓜和芒果了，要是提前知道你过来，我肯定多准备一些。不知道你喜欢哪种就各榨了一杯。”
看朱朝阳过来，叶驰敏把手里的两杯果汁端给他，自己端着一盘切块西瓜和一盘饼干。
二人把东西放在方桌上，叶驰敏把书桌前的椅子拽了过来，顺便从书桌的小柜子里掏出一包薯片，坐在了朱朝阳的对面。
“你选吧，你要喝哪种？要不你都尝尝再决定。”
“我可以都尝尝吗？”
“可以啊。等等啊。”
她哒哒哒地跑到厨房，拿了四根吸管，分开放在两个杯子里。目光灼灼地看着朱朝阳。
红着脸各尝了一口，小声说：“我喝西瓜汁吧。”
“嗯。你是不是觉得芒果汁有些酸啊？”想起朱朝阳爱吃糖水的喜好，叶驰敏揶揄他。
“一点点。”这酸什么酸呢。
“我昨天担心你嘛。万一杀人犯不顾一切在少年宫动手怎么办，那你不就……呸呸呸……你答应我不会有危险的。我要相信你。”
“昨天离开少年宫之后……我爸请我吃晚饭了……”
“你们吃的什么呀。”
“我之前带你去的那家糖水铺子。他还送了我新泳镜……”
“那……挺好……”叶驰敏感觉空气变得沉重了起来。
“然后，他问我。朱晶晶出事那天我是不是跟着她。还说王瑶跟他讲我回避她的眼神，还跑……他问我为什么……嗤……”
“你不跑，难道还等着被她打吗？”一想到朝阳额头的伤就来气。
“老板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衣服，他去清洗的时候。我翻了他的包……里面有录音笔。”
“……”这也太过分了吧，这是什么爹啊，居然怀疑自己的儿子，还用这种手段套话。心里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你知道我跟他说了什么吗？我说，你还记得这家糖水店吗？在我和晶晶妹妹差不多大的时候，你经常带我来游乐场，然后就在这家店吃糖水。后来，你们离婚了。那时我还太小，我还以为你还能带我来游乐场，带我游泳……我之所以好好学习，是我以为因为我不懂事，你们才会离婚的……我也不怪王瑶阿姨，虽然发生那些事之后我妈经常半夜一个人哭……有时候，我多想和晶晶妹妹换一下，如果死的是我……至少那样，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朱朝阳喝了口西瓜汁。
“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如果我早点会这样博取爸爸的同情和关注，也许会不一样……哼，也或是更狼狈的自取其辱……”
“你不需要博取同情和关注……你，你还有妈妈……”叶驰敏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妈妈……我妈妈很辛苦……其实我更喜欢和爸爸在一起……我很无情吧，即使我爸忽视我，不在乎我，不喜欢我，忘记我……我也更喜欢他。我印象里，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都很开心。他教我游泳，带我玩……我的妈妈，几乎只关心我的学习和成绩。她觉得成绩好，一切就没问题了。离婚之后尤其如此。那天你也听到了，我是她的骄傲，我在她心里是最优秀的。我几乎是她全部的希望。我优秀，她就觉得自己不输给王瑶。可是，在爸爸那里不是早就输了吗？”
“当初你爸妈是为什么离婚？因为出轨了王瑶？”
“嗯。虽然知道我妈坚持离婚没有错，但是，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如果他们没有离婚，爸爸还是我一个人的爸爸该多好。妈妈也不会把我压得那么紧了。她什么都要管我，管我喝牛奶，喝饮料，吃鱼，吃面包，吃零食……从六峰山回来那晚，我在听英语听力……”
“你还有空听英语听力？”
“……”奶凶奶凶的委屈表情。
“我错了，朝阳，你接着说。”
“她就神色古怪地端着牛奶来让我喝，让我马上喝，不烫，刚刚好，温的，她要洗杯子……我拒绝，我说我自己会洗杯子……她就突然抢过我的耳机和英语书，冲我发火，问我是不是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是不是怪她没有照顾好我……我说我没有……她就怪我爸……怪他不负责任，当初抛妻弃子，不然，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我说她其实可以告诉我……她想给我擦嘴上的牛奶糊，我躲了一下，她就生气了，用力擦我的嘴，跟我嚷嚷，我什么都不用管，我需要好好学习，不要管大人的事情……气了一会儿，又温柔地和我说，要换一份在市里的工作，这样我就能天天吃到新鲜的饭了……然后，又生气地让我去刷牙……”
又喝了一口西瓜汁。
“啊，对，我觉得喝果汁，应该加冰块。”叶驰敏站起来走向厨房，朱朝阳也起身。
她走了？
她吓到了？
她想躲开我了？
她……也不要我了？
用小碗装了几块方冰，叶驰敏走了回来。注意到朱朝阳盯着自己，她把冰分别放到杯子里，放下碗，走到朱朝阳面前。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
叶驰敏轻轻握住朱朝阳的手，认真地看着他说：
“朝阳，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我也不觉得这是可以用语言安慰的……但是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我们可以互相陪伴，互相安慰，互相依靠……
如果你的心碎了，那我把我的心给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叶驰敏害羞地把脸往他的肩膀上贴，不想被看见脸红，却被紧紧地抱住了。
朱朝阳抱着女孩，好像想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却只能放在心里。
如果没有她我该怎么办，一个人挣扎，没有一根浮木吗？她太温暖，让我忍不住想靠近。甚至一点失去她的可能都无法设想。可是本来她的世界应该是简单温馨而美好的，像是这个房间，像是这些零食，像是这两杯加冰的果汁，像是她突然赋予的喜欢与在意……
太幸运的东西就显得不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