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超市到他的家里,走路大概也不到十五分钟,晚上车少,没有几分钟就到了,傅劣还是不肯放下孩子,沉默地抱着人往楼上走去。
赵渔打开门,准备接过小山,没想到傅劣反手关上门,自己抱着孩子朝卧室去,托着小山圆圆的后脑勺把他仔细放在床上,然后脱掉他的鞋子和外套,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玻璃娃娃。
赵渔在原地静静看着,客厅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在卧室的地板上拉出沉默又困顿的长影。
他像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怎么做都不行。
傅劣哄好人,轻手轻脚地关门出来。
赵渔似乎是为了逃避问题,在客厅小小的玻璃茶几上拿着账本,一样一样计算着这个月的收支。
南方没有地暖,屋里总是湿冷,地板上是很凉的,而空调在小山的卧室里,赵渔裹着一层棉服,吸了吸鼻子,拿着笔的指尖有些发红。
“你快去休息,”傅劣俯下身要把账本拿开,“明天找人给你做账。”
赵渔挡住自己的东西,呵斥道:“你能不能不要管我?”说罢继续埋头苦干。
“我是怕你感冒,”傅劣移开,环视客厅,“这里也没有空调。”
“那你可以走。”赵渔头也不抬,“现在也很晚了,一会我要休息。”
傅劣站在原地没说话,拿起了手机。
几分钟后,本来已经猫在被窝的李炎撑着一双睡眼把傅劣的东西给他拿了过来,还对一旁一脸懵逼的赵渔问了声好。
转身离开时不忘唾弃万恶的资本主义。
“你干什么?”
“以后在这里住。”
“……”赵渔低声骂道,“你脑子有病吗傅劣?”
“没错,”傅劣居然承认,“你骂我什么都行,我以后也要在这。”
“你一个人,带着小山住在这种地方,难道还要让我觉得你过得很好?”
十一月的南方,潮湿阴冷,傅劣只待了几天,手臂就起了湿疹,在室内的温度还要比外面低些,空调只在小山的卧室里开着,那赵渔怎么办?他看到赵渔抖着手记账、整理货物,还有费力地去推那破烂一样的卷帘门时,都恨不得把他和小山捆起来带走,带回家里当成宝贝一样藏起来。
“以后我住在这里,和你一起照顾小山,”他不顾阻拦地把行李拿到另一间卧室,打开箱子,大部分都是文件和办公用品,衣服只带了几件,“赵渔。”
傅劣喊他的名字。
赵渔站在门口皱着眉抬眼看他。
他背对着赵渔,蹲下来继续整理行李,却迟迟没有下文。
赵渔问:“干什么?”
傅劣停下动作,沉默良久,像是在做着决定。
“五年前,”傅劣沉沉道,“宋卓在国外治病的时候。”
听到那两个字的赵渔僵住了身体。
“他说过如果他不在了,让我来照顾你的。”傅劣起身,却没有转过头看身后的赵渔,“所以你别拒绝我,可以吗?”
宋卓会不放心。
赵渔迟迟没有回应,也没有离开,傅劣转过头去,看到对方低着头,脸上划过大颗大颗的泪珠。
安静地站在原地,赵渔连哭都发不出声音,任凭泪水爬满脸颊,低落到地板上,无声地碎成几瓣。
而傅劣想起,来这里见到赵渔的第一面,对他说“找了个小男朋友?”、“宋卓早就死了吧?”。
用最爱的人来讽刺他、调侃他,对于赵渔来说,痛楚大概不亚于凌迟。
傅劣甚至宁愿死去的是自己,可即便那样,他也不确定赵渔会为他哭和崩溃。
宋卓像是赵渔心里被刀割下的一块,没有治愈,久而久之就成为了创面很大的溃疡,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都会想起宋卓那天在他身后倒下,毫无征兆。
明明前一秒还说让他给自己带楼下的米线。
赵渔没有跟任何人主动提起过宋卓。
宋卓就可以在照片里永远年轻,可不会永远鲜活存在于他的记忆。
赵渔害怕在以后的某一天再也想不起宋卓的声音和样子,因为仅仅过了五年,他脑海中的宋卓已经开始逐渐模糊轮廓。
人总是会忘的,哪怕用的时间再长,记忆也会渐渐消退,情感也是,再想起来时,只会说“啊,我竟然还记得,很多年了”。
可宋卓到死都放心不下他。
赵渔的眼眶酸胀,眼前渐渐模糊,甚至没有意识到被人抱在怀里,眼泪浸湿了一块布料。
傅劣说不出话,抱着人的时候在心里说过无数次对不起、抱歉、我错了、我该死、我是混蛋,可他又知道这些对赵渔来说统统无效。
甚至到最后能够让赵渔不排斥自己的只有已经死掉的宋卓。
可笑又很可悲。
赵渔最后睡着时,傅劣用热水打湿一块毛巾,给他把脸上的泪痕仔细擦掉,怕把人弄醒,于是没把他抱到隔壁的卧室。
他坐在床边,拨开赵渔有些长的刘海儿。
在赵渔身侧睡下,恍惚中像是又回到了五年前,想对那时还愿意乖乖跟在自己身后的赵渔说“快走吧,别来招惹这个可恶的家伙。”
也别让他喜欢你。
第55章
赵渔微微睁开眼睛时感觉自己的眼皮有些肿,很沉,身上也是。
一根手臂横亘在自己胸前,颈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想要转个身,稍一偏头就能看到傅劣放大的脸。
赵渔忽然停住了动作,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对方现在这样全然放下防备或者戾气的样子,也或许是从来没有留意过,以前大多是由欲望和强制力驱使身体,在床上不情愿地被迫高潮,在床下因为厌恶不愿意去看他。
赵渔稍稍垂下眼。
傅劣的长相其实很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脸部线条流畅优越,是男女都会喜欢的长相。
看人时总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也是,他那样的少爷,家里的资本允许他高傲,放纵,目空一切。
和五年前比,多少有些变化,眼角有几道不明显的纹路。
赵渔在这时突然意识到,似乎很多年过去。
纠纠缠缠十多年,再去纠结或回想最初,没意思,也没必要。
说到底,大概一开始就不认识才是最好的结局。
屋外传来声响,赵渔看看天色,应该是小山起床了。
他的孩子会自己端着脸盆接水,踩着小板凳去卫生间刷牙,然后颠颠儿跑到赵渔面前在他脸上啵啵一下。
赵渔听到自己的门被推开。
小山在门外探出小脑袋,对他露着自己刚刚刷完的小白牙。
“好乖,”赵渔坐起来招呼小山过来,“来亲一下。”
小山就在他脸上“啵”了一下,圆溜溜的大眼睛又看着一旁还在睡的傅劣。
小山悄悄问:“高个子叔叔怎么跟小渔叔叔在一起睡觉呀?”
“……”
像是故意的,傅劣偏偏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也很“碰巧”听到小山的问话,支起身子看床旁相依的一大一小,眯着眼睛的样子像是慵懒的大猫,也像护食的雄狮。
“你起得好早,”傅劣揉揉小山蓬松柔软的发顶,“才刚刚七点。”
“要早起,小渔叔叔说的,”小山贴贴赵渔的脸,扎在他怀里撒着娇说想喝皮蛋粥。
熬粥也需要一段时间,小渔于是起身:“那等等叔叔,咱们吃完就去超市好不好?”
“好~”
傅劣阻止道:“不用,我让人买过来。”
赵渔没理会他,只让小山出去等,自己背对着傅劣换衣服。
细瘦的背光滑白腻,在臀部上方的曲线弧度更大,向下隐匿在松垮的裤腰里,勾着傅劣的目光不由在上面停驻。
随着动作而浮现的蝴蝶骨,柔韧的腰身,在做爱时会受不住地扭动,伏在床上时陷下去一个勾人的弧度,右边还缀着一个小小的腰窝。
占有欲作祟。
想要拥抱,想亲吻,在那片洁白的背上留下自己的印记,看他着急的样子,就愈发想要蹂躏他。
赵渔感受到灼热视线,套上毛衣后有些不安地回头看。
傅劣盯着自己的视线,让他感到害怕。
看到他鼓起的那块时赵渔有些嫌恶地皱了下眉。
对方有些尴尬地移开眼睛:“早上正常反应,对不起。”
说完起身去了卫生间。
仅仅是看着,傅劣都能硬起来,赵渔就是他的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