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旁坐着看书的男人闻言抬起头，见到来人后起身，圆圆的眼睛弯起，苍白秀气的脸上带了些笑意。
“麻烦你了，陆执，”男人帮着他把货搬下来，“一会儿给你结账。”
“不急的。”
赵渔一边开箱把里面的百货装架，一边笑着说：“那哪儿行，怪辛苦的，中午在这里吃吧。”
叫作陆执的少年嘴周还带着不明显的青青胡茬，早晨特意刮过，听到男人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麻烦赵哥了。”
赵渔拍拍他已经很宽阔的肩膀：“客气了！”
两人整理完货，赵渔问：“今天不用补课吗？”
“老师有事情，临时取消了。”
“这样啊，”赵渔看他还戳在门口，于是朝里屋喊，“小山，给小执哥哥拿个凳子来。”
“昂！”里面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走出个瓷娃娃一般的小人来，头上戴着顶鹅黄色的毛线帽，两个绒球耷拉在胸前，衬得脸颊粉嫩嫩，眨巴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糯米团子一般可爱。
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搬着一个小塑料板凳，差不多到他的腰，嘿咻嘿咻地挪过来，在高他很多的陆执面前稳稳放下，抬头笑得露出几颗小白牙，甜甜地说：“哥哥坐！”
陆执心里觉得他是在可爱，被他小大人儿的模样逗得笑了笑，轻轻捏了下对方肉嘟嘟的小脸蛋儿。
超市的占地面积不算大，因为对面不远处就是学校，来的人大多都是学生，而今天恰好是周末，自热清闲许多。陆执坐下以后喝了赵渔端给他的温水，余光里总是不自觉地装着身旁苍白消瘦的男人。
大约三四年前，这家超市出现在这里，周边来过的人都知道，老板长得一副好相貌，清秀文气，用帅气形容不太恰当，要说好看，甚至是漂亮的，这座偏僻破旧的城镇养不出这样白净的人，身上还带着一股独特气质，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也看不出多大年纪，看他独自带着还在放在婴儿车里的很小的儿子，年轻的姑娘们转头都说可惜。
从牙牙学语到会跑会跳，小孩这些年总是乖乖跟在男人身边，不爱哭也不爱闹，粉白的脸蛋旁人想起年画娃娃，看见人过来，弯起圆溜溜的大眼睛咯咯笑，长得又乖又白，细细看跟男人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来人都称赞：“你儿子真乖啊！”
赵渔闻言笑笑，客气地回道：“不是我儿子，家里亲戚的，他们忙，就把他托给我照顾。”
“嗳……那他家人在哪里住？”
“照市，”赵渔说，“老家在首都。”
孩子在他这里似乎不会待很长时间。大约一个月左右，就会被所谓的家人接走，不久后又送回来。
后来人们也见过几次，来接那个孩子的是两个英俊的男人，不说那些停在路边的豪车，光看穿着打扮就知道跟普通人有壁，周身的气场看起来就像有钱人家的少爷。
所以周围的人都议论，说这个老板来头肯定也不小。
但这人说话和和气气，没什么架子，脾气又十分好，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些，平静看人时，眉宇之间像是凝结郁气。
他们说他可能也是哪家的少爷，过来养病的。
赵渔听着坊间传闻，也觉得挺有趣。
他在这城镇里的生活简单，也有些枯燥，但每天进货，对账，自己收拾店里的卫生，一天下来也算忙碌充实。
中午就搬出里屋的电磁炉和厨具，做几道简单的菜，想着陆执上了高三，身体肯定耗能大，于是又去外面买了只烧鸡回来。
“不用这么麻烦的。”
“吃吧，别客气。”
或许是家庭的原因，比起中二症严重的同龄人，陆执显得很成熟沉稳。
赵渔只听说他小时候父母出去打工，离开了就再也没回来过，陆执一个人跟着奶奶过。
他的奶奶做一些裁缝的工作，常年下来身体不好，眼睛也花了，陆执便开始自己出去打打零工，微薄的收入勉强能支撑起两人的吃穿用度。
或许是因为同样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赵渔对他照顾许多。
想起刚遇到陆执时对方还是个毛头小子，几年下来长大许多，高出他快一头。
赵渔问他以后想去哪个大学。
手中筷子顿了顿，陆执的眼神在赵渔的脸上飞快掠过，便低下头扒饭，吃得很慢，似乎也在思考。
赵渔看他似乎有些纠结，于是说：“不着急，可以慢慢想，好好打算一下。”
“嗯……”陆执的目光和赵渔短暂交汇，又落下，“想在这附近吧。”
赵渔有点诧异，但想着变数本来就多，再说陆执年纪小，尤其执拗，于是也没说太多，以后有机会再跟他分析利弊。
吃完饭陆执没回去，自己坐在店门口看物化生的基础知识小册，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
给吃得很慢的小山夹了一小块软豆腐后，赵渔又将鸡翅上软软的肉褪下，撕成一条一条，夹到他的碗里，嘱咐他慢点吃。
小山坐在小板凳上，还不会用筷子，拿着小小的勺子笨拙地吃饭，嘴边粘着米粒，对赵渔咧开嘴笑得可甜。
“谢谢小渔叔叔！”
赵渔摸摸他的头，轻轻把他嘴边的米粒弄下来，一边笑一边吐槽：“吃饭怎么这么狼虎。”
还是无法集中精力的陆执干脆放纵自己，微微偏头看着屋内气氛很好的一大一小。
那个人夹菜时的手指很细，很白，指尖因为微微用力而泛着粉。
那个人看着一旁跟他长得有些像的小团子时的眼神很温柔，像是装了一汪春水，坠了几颗星星。
小山出来啦可爱吗可爱吗可爱吗！
第44章
首都前往照市的航班是在早上，四点就醒了的周晋闭着酸胀的眼睛想要补觉，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一旁的靠着床背读一本医疗书籍的秦远声偏头看了看身边闷闷不乐的人，问他：“怎么了？”
周晋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用在意：“每次去看小山，心里都有点发慌。”
秦远声一只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发顶：“小山生日快到了。”
“嗯，快到霜降了。”周晋这样想着，下飞机的时候还要催一催国外的玩具商，他给孩子定制的生日礼物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到。
“一转眼都四岁了，”秦远声捏捏周晋的手指，感叹道，“时间真快。”
“是啊。”周晋看着窗外缥缈的云层，思绪飘飘然回到几年前赵渔噙着泪将抚养权给了自己和秦远声的情景。
唉。
到达照市时，有难得的好天气，不太冷，风吹过来带来青草味道。
两人直接开车往赵渔居住的县城去。
到目的地的时候，赵渔正跟小山一起坐在台阶上，帮小山把有些歪的毛线帽戴正，顺了顺他压趴的头毛。
粉嫩的糯米团子就像是四岁的赵渔，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未免也太像了些。。
周晋倒吸一口凉气，只祈祷他们父子能永远别被发现。
下车后跟人挥了挥手，踩着路上的落叶朝他们小跑过去，催促着身后不慌不忙的秦远声快点。
他看到被阳光照得很白的赵渔抱起小山。
“爸爸！”
很兴奋的小山朝他们伸出拿着拨浪鼓的小手，发出憨憨的鼓声。
两个人都是他的爸爸，后面的是大爸爸，前面的是爸爸。
而抱着他的和他长得很像的赵渔是他的叔叔。
周晋想他想得很，贴近就能闻到软糯的奶香，忍不住抱到怀里rua，“哟，快让爸爸抱抱！想爸爸没有？”
小山用脆生生的小奶音说：“想！”顺便“啵”在周晋的脸上，作为见面礼。
一旁有些嫉妒的秦远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说，“小嘴真甜！是不是赵渔叔叔叫你这么说？”
赵渔听到以后也不回答，抿着嘴忍不住地跟着笑。
老式家属院四楼的房子有两个主卧，平时赵渔和小山睡在一间，另一间空房尽管平时不住人，也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晚上周晋和秦远声就住在这里。
几个人都围着团子转，小山看到人多，开心得很，拿着拨浪鼓在周晋耳朵旁边炫耀：“小渔叔叔给我做的！好不好听？”
周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夸张称赞：“太好听了！”
小山就咯咯笑，露出几颗小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