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脏似的,许修竹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许……修竹?”肖杨瞪圆了眼睛。
“对。”许修竹语气坚定,“我叫许修竹,云画已经死了。”
肖杨愣愣的放下了手。
回到王府,迅速找来侍卫,命令他们查清楚许修竹的身份。
“骗子!”肖杨猛地拂袖,书案上的茶盏簌簌落下。
丞相做事精细不留破绽,但肖杨一出手,便会立刻找到真相。
那许修竹,分明就是云画!
许知兰一袭白衣推门而入,端的是风姿无双:“王爷因为什么而生气?没准知兰可帮王爷排忧解难。”
“滚!”肖杨第一次对许知兰吼叫。
“王爷?”许知兰面露错愕。
吼过之后便是心慌,肖杨立刻做出平常的温柔样,仿佛方才的癫狂冷漠只是幻影:“你怎么来了?”
“没事。”许知兰俨然一副被爱情滋养的模样,余光中瞥到桌上的“许修竹”三个字,眸光一闪,“王爷因何生气?”
似乎察觉到许知兰的眼睛一直瞥向那张纸,肖杨下意识的移动身子挡住了许知兰的视线。
“没事,一点儿小事。”
他这欲盖弥彰的动作,才更让人起疑,许知兰眯起了眼。
许知兰自认为自己虽是承受的那一方,但两人的关系上还是自己说了算,这多年优渥的生活更是让他直言道:“怎么了,还有我看不得的?”
说着,许知兰踮起脚尖亲了肖杨一口。
趁着肖杨怔愣的时候,许知兰立刻看向了书案上的纸。
他本来只是和心上人开个玩笑,但在看到许修竹三个字后,蓦然冷了脸。
在得知横空出世的弟弟抢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许知兰心中有着怨恨与嫉妒。
但这一切怪不到谁,是他选择了光明正大做断袖。
但……
这个自己坏了名声也要喜欢的男人,怎么也对弟弟好奇了?!
脊椎骨窜起一股寒意,许知兰霎时冷了脸:“你对他很感兴趣?”
“不!”肖杨立即否认。
第51章 话本3
许知兰是个妙人儿,拥有玲珑剔透的心思, 只是短短几句话, 霎时涌现出一股悲凉。
这是上心了啊。
“知兰, 你要相信我。”肖杨抓着许知兰的手深情说。
“肖杨……”许知兰纠结的咬着唇瓣, 别回头道,“我得要告诉你一件事。三年前在龙岩寺后面……”
仙人的戏谑之语一下子闯进了脑海, 本来有几分愧疚的心脏倏然坚定了下来, 在龙岩寺这般妙趣, 是属于许知兰的。
只是贪图云画的身子罢了。
思想的转变也让肖杨的神态愈发坚毅, 眉目间的深情多的要溢出来:“我之所以会看他,也是觉得他像你啊。”
他那目光太过深情,仿佛可以穿破时光横跨地域, 追随你到天涯海角的深情。
仿佛回忆起曾经对肖杨的怦然心动,就要吐出的真相猛地咽了下去, 许知兰挂起清风朗月的笑容:“我信你。”
——
许修竹与名义上的哥哥许知兰一起喝茶。
说来,这应该是许知兰第一次见到自己。
他用在丞相府学来的礼仪招待兄长:“春娘沏的碧螺春, 算不得上品, 但却清新甘甜。”
许修竹五指修长, 低眉斟茶的时候乌睫纤长, 眼尾略微上挑,本是昳丽的桃花眼却偏偏因为这个细节多了攻击性。
这是两兄弟最不相似的地方。
肖杨作爱的时候并不喜欢看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 不像他。”
“你的声音,不像他。”易/R
再次想到这两句话,许修竹笑得愈发深, 将茶水往许知兰的方向轻轻一推:“兄长尝尝。”
这可是救自己脱离于苦海的恩人。
两人是在京城最大的酒楼相聚。
许知兰打量着许修竹的眉眼,平心而论。
他是存了比较的心思来的。
平心而论,单论相貌,自己长得更加儒雅。
而许修竹长得更加精致,似乎一件精美的瓷器,束之高阁仅做观赏。
早就有所揣测的心思似乎得到了证实,许知兰的脸色倏然惨白。
怀抱着一份希冀,许知兰问:“修竹,你可曾去过龙岩寺?”
此话一出,许知兰本人立刻得出结论。
他这弟弟是在龙岩寺长大的。
“不算去过。”许修竹对于自己的身世谨记在心,“我就是在那儿长大的。”
恍若晴天霹雳,许知兰一下子白了脸色。
所以说,王爷真正喜欢的……
许修竹疑惑道:“怎么了?”
他记得肖杨好像说什么两人定情于龙岩寺什么的。
他当然去过龙岩寺,以前就在那儿散步的,每天还像是流水拯救无数的英雄豪杰,然后得到英雄们的真情。
“没、没事。”许知兰的神态可不像是没事。
又是一番唠嗑,等到红霞燃烧天边,许知兰这才施施然离去。
翌日,惊天噩耗从雁王府传来。
许知兰,竟然死了?
死的模样极其凄惨,被人用大刀砍了整整十八刀。血肉模糊,听说发现者自此做了整整一个月噩梦。
丞相大人泣不成声,找到尸体的时候,差点儿哭晕在王府。
许修竹敛下了眼睑。
许知兰的身份,说好听点儿是给燕王做幕僚,这是糊弄百姓用的说辞。
说难听点儿就是嫁进了王府,一个男子,用嫁这个字,总归不是让人舒服的。
这入殓、抬棺等事宜,本来是肖杨这边管的。
但丞相豁出一张老脸,跪在王府里头恳求许知兰入祖坟。
肖杨顾忌许知兰在外的名声,答应了。
许修竹随着丞相去收尸骨,路上丞相大人哭的稀里哗啦,仿佛失去了生活的支柱。
一代贤臣哽咽如孩童,也是令人唏嘘。
许修竹怜惜于许知兰的英年早逝,毕竟两人虽说血浓于水,但相处下来的感情,却连阿岚都比不得。
不知是不是许修竹的错觉,在王府那一天,肖杨的眼神,令人胆寒。
杀害许知兰的凶手迟迟找不到,丞相的身体却是垮了。
上书乞骸骨后,拉着许修竹的手老泪横流:“修竹,你一定要找到杀害凶手,为知兰报仇啊。”
许修竹低眉应是。
长亭外,古道边,许修竹负手,目送马车驶向远方。
他身姿若竹,一袭月白色的衣袍猎猎生风。
身后传来脚步声。
许修竹头也不回:“阿岚。”
脚步声愈来愈近,再是迟钝许修竹也发现不对劲,蓦然转身,在看清身后人的脸时,许修竹惊骇的瞪大了眼。
竟是肖杨?
只见肖杨面沉如水,面部绷紧的线条似乎在强忍怒意,霍然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凌厉的掌风伴着重重的一巴掌,许修竹被打得偏过了脸。
“肖杨!”许修竹怒发冲冠,猛然抬头便感觉到下巴被捏紧。
一拳挥舞上去,倏然被肖杨的手包裹住,那力道大的仿佛要捏碎自己的手骨。
“你——”
肖杨冷声道:“云画,你可真是蛇蝎心肠,竟敢派人杀知兰!”
从许知兰死后,肖杨便费尽心思寻出凶手,最后所有的矛头,竟然都指向许修竹!
许修竹在肖杨的眼中瞬息化作厉鬼,带着伪善面具的厉鬼。
“没……”没有。
被捏的下巴都要变形,许修竹艰难晦涩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你既然敢动他,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一字一句,仿佛泣血,几乎可以感受到这人背后的狂怒。
——
肖杨说到做到,他将许修竹关进了王府的地牢。
隔着铁窗,月光浸透在地牢之中,撒在许修竹的身上。
双手双脚被铁链捆绑,肖杨将怒意全部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斑驳交错的鞭痕,脸上的烙印,脚趾头还在被老鼠啃咬。
许修竹活动着脚趾头,企图赶走老鼠。
可这老鼠也是成了精啊,在一次又一次的驱赶之后,似是也晓得这人是个纸老虎。
犟着就是不走。
“别得鼠疫啊。”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许修竹耷拉着脑袋,犹如霜打的茄子,精神萎靡不振。
生怕自己在这暗无天日中失去了希望,许修竹翕动唇瓣,没有发声,但有曲调在心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