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烬(9)

作者:猫的传人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我把玩他头发的手一顿,抬眼仔细地看他的表情,在他的腿上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胸问他:“莲君这是何意?”

“臣本是将死之人,五年前得到千年蝉才存活至今。如今死期将至,需得心上人的心头血才能长命百岁,陛下肯给吗?”他低着头,眼神真切冰冷,发丝垂在我的身旁,形似鬼魅。

我的目光移到他的胸口,仿佛透过锦衣华服,在那冰肌玉骨下,看见一颗早已腐烂的心脏。

鬼魂幽幽开口,如嗔似怨:“陛下,那蛇咬得臣好疼啊......”

“不给!”我从他身上跳起来,走进倚莲殿。

他直到我进殿才抬起头,将一切情绪收敛,歪着头认真道:“陛下会心甘情愿给的!”

我在门内,松开袖中一直紧握的匕首。

莲君对权势有着不加掩饰的欲望,我一直是知道的。

我与他的相遇是一个巧合,又像是冥冥中注定的。

自从在太子宴上见到谢楦,我便对他念念不忘,几次三番邀请谢楦小聚,但他都礼貌回绝。膏蟹肥美的深秋,我打算在风间亭宴请谢楦。

风间亭有三绝。初秋食蟹,膏肥肉甘,此为一绝;繁花环庭,百芳争艳,此为二绝;世族盛宴,曲水流觞,此为三绝。

而有传言称,风间亭还有第四绝,那就是风间亭的老板,是个绝色的美人。只是老板甚少露面,第四绝无从应验。

我约谢楦在此,是为了在美景中欣赏美人。到了约定的日子,我早早地到了,直到晌午都没有等到那人,却在栏边花丛中见到一个风流多情的美人,那便是莲君了。

彼时的莲君,还叫王晗,瘦瘦高高,白皙的脸带着一丝病态,更显得发乌唇红,眼睛摄人心魂。

大美人高高举起手中的白玉酒壶,抬起如玉的下巴,晶莹的液体从鹅颈般的壶嘴中倒出,以一种悦目的弧度落入嫣红的唇中,还有几滴沿着脖颈流下,令人想入非非。他饮酒时眼带秋波,好似与我传情。

随意丢去空酒壶,他转头与我四目相对。我打量他的样貌,他琢磨我的身份。

“原来是七公子。”他粲然一笑,快步向我走来,行动间风流恣意,无一不吸引着人的目光,“大驾光临寒舍,让小店逢毕生辉啊!”

“风老板言重了,今日有幸见到风老板真颜,这第四绝名不虚传!”他没有道破我的身份,我便也叫他的假名。

这个美人我在朝会上见过,名叫王晗,是王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当今虞部侍郎,深受皇后器重。皇后在朝会上将他引荐给皇帝,其意义不言而喻。

店小二送来我的酒菜,王晗从他手中端过托盘,亲自送到我面前:“七公子来的正是时候,小店前些日子刚得了一瓶黄韶酒,用来配膏蟹是人间美味!七公子尝尝!”

说着,他从酒架的最上端拿来一个水晶酒壶,橙黄透亮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酒壶中随着他的动作摇晃。我的目光却被他执壶的手吸引,肤白玉润,指如葱根。

酒还未上前,我便闻到陈年酒香,未品已有三分熏。

“没想到风老板也是爱好美酒之人。”

“正如高祖《饮酒歌》所言‘醉后不知天是水,青鱼鸿雁久相逢’,美酒醇厚辛辣,如有人间百味。若是能碰到知音,便更能把酒言欢,同游天地了。”他给我斟酒,垂眸低眉的样子很顺眼。

我不接他递过来的酒杯,只是意味深长地问他:“风老板如何认定我就是懂酒之人?”

王晗从容地将酒放在我眼前,淡然道:“公子不正是为酒而来吗?即便有人失约,公子也未曾离开。风某持店多年,这都不懂,也就不配做风间亭的老板了。”

我轻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金黄的液体在喉间滑过,带着异样的冷冽辛辣,而后是一股暖流从胃中升起,我不禁由衷感慨:“好酒!”

他低低笑道:“此酒初品辛辣,入喉回甘,胃中还会有暖意,正适合用来祛除螃蟹的寒腥。”

尝一口蟹膏,果然肥美不腻,鲜中泛甜,胸口没有往常吃蟹那种寒意,我不禁多吃了几口。

“风间亭的膏蟹真是名不虚传!”我赞叹,又是一杯酒下腹,已有眩晕之感。

王晗按住我倒酒的手,温热的掌心握着我冰凉的手背,温声道:“七公子鼻息带喘,气血虚浮,此为先天不足之症,不宜多食寒凉之物。”

“你还懂医术?”我好奇地问。

“略知一二。”他说,“鄙人不修正业,只爱钻研一些旁门左道,七公子见笑。”

说罢又派人端了些炉火上来,顷刻间堂内温暖如春,我也回暖了些。

“风老板太过谦虚。”我从他手中抽回手,“如你这般见多识广、才思敏捷之人,又怎会不务正业?”

他低着头,很是苦恼:“曾有人为风某曾为卜过一卦。卦象上说风某生路坎坷,无缘正道。问其解法,那人只道风某执迷不悟,死后才能得到解脱。风某为了破解身上的死局,拜那人为师,学得他一身技艺,仍找不到活路。”

我给他斟满酒,顺着他的话道:“风老板既会问卦看相,总能寻找破解法门的。”

他抬起头靠近我,笑容惑人又诡异。王晗贴在我耳边,我歪着头避免与他相亲,他的气声我耳边响起:“臣观殿下骨相玲珑,目带威严,是帝王之相。若说解法,这世间只有唯有帝王能颠倒乾坤,改变臣的命运。”

室内和睦气息一扫而尽,我推开他,轻笑着念出他提到的诗:“醉后不知天是水,青鱼鸿雁久相逢。何遇贤臣如佳酿,祝我腾渊笑苍穹。高祖雄武霸气,一曲《饮酒歌》求得贤才征战天下。可是王大人忘了,高宗可是嫡子,母族以倾巢之力助他,才成就他的霸业……”

我话还未说完,王晗便微笑地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我不为所动,自顾说完后半句话:“当今陛下已立太子,太子母族便是王大人所在的家族。王氏把握财政,朝中度支皆由王氏子弟把控;永定王王佘是太子舅父,手握重兵;当今相国王锦更是太子长辈……而本王只是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怎敢与太子相比?王大人慎言,此言若传播出去,小王恐怕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他摇头,一派无谓:“太子生母虽贵为皇后,但她也只是王氏养女,她与王佘沆瀣一气,却各有打算,王佘想要的比她能给的还要多。王氏内部不和已久,分崩离析是早晚的事。况且太子睚眦必报,臣又与他有嫌隙。他日太子荣登宝殿,第一件事恐怕就是问臣的罪,臣不过是提早另谋出路罢了。”

我还未品出他话中透露的消息,便被楼下的吵闹声打断了思路。

只听见楼下桌椅响动,一个少女怒气冲冲地上来,也不看我,只质问王晗道:“静客哥哥!那个可怜人不过是图我钱财,你为何告去府衙,令那人流放岭南?”

王晗在听到少女声音的那一刻站起,表情细微地变化,变得真诚可亲,眉梢都带着笑。听清女子的话后,他的眼神冷了下来,只淡淡说:“是因为我抓住了他,他才说谋财。若是我没有经过那里,你会被他怎么样我不敢想。”

少女忽视他眼中的后怕担忧,秀气的眉头委屈地皱着,眼中带着泪水,如泣如诉道:“你不要瞎说!你怎么能把人想得如此黑暗!他也是被生活逼迫,不得已罢了!他家中还有八十老母三岁小儿,如今被判流放,家中人怎么办呢?”

王晗叹一口气,从袖中拿出方帕温柔地给她拭泪:“清清,你不懂人世险恶。那个歹徒是为了博得同情,他骗你的。”

“你休要糊我!”少女往后一步,狠狠地跺脚,梨花带雨中竟带着一丝娇俏,“这是王何哥哥告诉我的!”

王晗的手顿住,声音冷了下来:“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小儿已被歹徒卖掉、老母早已饿死!这种人死不足惜。”

我支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虽不喜欢女人,但是喜欢美人,还喜欢看戏。这个女人生得一副好相貌,杏眼樱唇,娇俏可人,更重要的是她是太子妃的人选之一。她口中的王何,是王佘亲子,永安王世子,王氏中的另一位才俊,与王晗齐名。

“王何哥哥不会骗我。”谢清清哭道。

“那我又会骗你?”从她口中听到那个名字,王晗有些激动,他神情冰冷,几个呼吸后又镇定下来,再度温柔道,“清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没必要因为一个小人生了嫌隙。忘掉这件事,我让厨房给你做小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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