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环是哪个环,只单名一个环字?”韩准的心全在那孩子身上,自然是不肯听宋秦玉说别的不相干的话。
““环宇骤雪停时歇”的环。”宋秦玉边给自己倒茶边看着韩准那幅沉迷其中的样子。
“环宇骤雪停时歇,轩夫子的诗。”韩准通诗书,若论及文采,宋秦玉这个丞相之子也是不及他的。“看来,你对着孩子寄予厚望。”韩准让宋环在自己腿上颠了几下,那孩子笑得更是开心。
“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
“嗯,你话说的我自然是听得了,只是暂时没有好的人,先按下不提吧,我家规矩甚严,毕竟也是添人丁的大事,还要与我爹商量。”韩准托辞,那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宋秦玉,韩准只得让亲爹宋秦玉抱了。
“我这个当干爹的,总要送些礼不是?”
“我什么时候让孩子认你做干爹了!”宋秦玉抱着孩子连忙亲了一口,生怕这孩子被韩准这个恶魔抢走。
韩准说完不顾他说地从案上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纸契类的东西放进一个空的木锦盒里,又拿笔随手写了个“祝小宋环岁岁平安。”的字帖也放了进去。
“这是什么?”宋秦玉问,便要打开盒子。
“哎哎哎,本将军给环儿的东西,不过是郊外田间地头的东西,不值钱的。”韩准笑着又抬手摸了摸孩子的下巴,“以后可要好好孝顺干爹。”韩准十分挑衅地看了眼抱着孩子的宋秦玉。
宋秦玉说,他觉得风城的事,有些奇怪。
后来宋秦玉给孩子裹好衣服抱走了,韩准才显得无聊了些,闷闷的,侍从来奉茶送膳他也不爱吃。
“少将军如此不思饮食,可是有心事。”来人正是阮临,韩准见是他来了,一别两年他竟也长高了,人也不想从前那样穿的单薄。
他拱手欲要行礼,“快坐,来给本将军斟茶。”韩准见有合心意的人来,自然是高兴的。
“可见过孟云了?”韩准接过茶喝了一口。
“我……尚未……”
“少将军伸手,我来请脉。”
“不必了,我全好了。”韩准洒脱地道,阮临也不强求,又收了东西,“我改日再来”说完起身便要走。
“哎,怎么刚来就走,还想着与你聊会……”
说话间门就被打开了,孟云是家里人,又有韩家的玉佩,他自然是能进来的。
“少将军,阮……阮军医。”孟云停下拍外袍残雪的手,人也呆住了。
阮临拱手做礼,“少将军和孟将军有事,阮临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和孟云在门口擦肩而过,阮临看了看孟云,“将军神思倦怠,可用些药物安眠。”说完,便拿起伞,出去走到屋外的白雪之中了。
孟云回神,如常地走路,韩准也不说话,孟云喜欢阮临的事,自小韩准便知道,好不容易撮合了他们,孟云又因为自己去了边塞,韩准总是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他们。
孟云又说了点事,已经是晚上了,韩准也都了,便叫厨房送了汤来,喝了小半盏。
半月一过,便是年下了,宫里宫外都喜气洋洋,前些日子下了初雪,宫里今日在玉华庭安排了宫宴,韩准便去了,他这个将军,若是事事都要推掉,像个病秧子一样,岂不是不好。
韩准穿了身正装,深黑色的,又批了厚重地斗篷就入了宫,他如今位及二品,又刚从边塞回来,想巴结他这位新贵的人还很多。
这不,一入宫门,便有许多大臣来寒暄,韩准皆以风寒,怕传人躲开了,径直上了宫里的轿子,去了玉华庭……
第54章 郡洛之谊3
地上还有未化掉的雪,早就被宫人踩成了暗灰色薄冰,韩准大步稳妥地进了大殿上却还是姗姗来迟了,来的人大约有一百都已经入座了,不过是皇家宗室皇子公主们于坐位之前,文臣一边,武官一边,韩准位高权重,韩山遥早以卸任不问朝中事,他自然坐的了武官的第一位。
“给陛下请安。”韩准拱手上前行礼,轩镇点头命他坐下,便又赐了酒。
韩准一饮而尽,才发现,对面坐着宋丞相,便也举杯拱手,以示尊敬。
宋秦玉在后面,韩准刚就看到了,还有一人坐在自己对面不远的地方,那便是李知,酒过三巡,韩准依旧清醒。
李知参加家宫宴,也是应该,先皇在时,便也是常有的事,韩准失神,却也是在脑海里怎么也想不出李知原来的模样,一时头痛,便抬手揉了两下。
“怎么,你不舒服。”高阶上的轩镇问,
“无事,不过是天冷,有些冻的发晕。”韩准一笑,便放下手,不再揉了。
过了一会韩准便以更衣为由出了大殿,玉华庭高且寒,夏日里是最凉爽之处,韩准扶着栏杆,偶觉胸口不适,吐了口闷血,连忙用撒子拭掉,又听有人走路的声音,便将东西扔入了石栏之下。
“你怎么了?”李知问韩准。
“我又能怎么?”韩准没好气的反问,他怕嘴上有残血叫他看见了。
“你真真要与我断了?”李知问。
韩准一把抓住李知的衣领就要一拳打他,李知没有反抗,一时道黑影闪过,抓住了韩准的手臂。
“李知,你当真是在骗我,当真是在骗我!”韩准撒开李知将他人推了老远,又甩开抓着自己手臂的暗卫,又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李知和他,终于是笑了。
“不亏是当过皇家的一脉,李知,你有暗卫又武功高强,又为何做出一副委身于我的模样!难道骗我韩准,就那么好玩吗?!啊?你告诉我!”韩准气极,又吐了血,只用袖子擦去了,想看李知解释。
“我的所作所为,还有你所说的,我骗你,都从来没有半分是伤害你的,你何必……”
韩准将手串摘下,“你下了毒,自然是为了害人。”
“韩准!你听我解释,给我一次机会!”李知推开暗卫,示意他赶紧走。
“李知。”韩准笑着摇摇头,“我如今病入膏肓,你不必再费心于我身上了。”韩准使劲将手串扔向了黑夜里不可见的冰湖中,清脆的响声落进李知耳朵里,只有刺耳。
“我当年……实在是,韩准,我从来没想到你是认真的要对我好,况且明明……”李知的话被打断。
“李知,只要我韩准活着一日,李氏夺权的那天就永远不会发生。”韩准黑斗蓬被风吹开,嘴角的血十分显眼,勾唇一笑的样子,依旧是初次所见般的狂傲不羁,“韩准,你说好的让我等……”李知边说边要去拦韩准。
“起开!都不做数了”韩准与他擦肩而过,便是决绝毫无波澜地告别。
李知没有回宴席,韩准知道他那里一直空着,心里也难过,可回不得头了,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他今日一出王府来皇宫的路上就去了医馆,最多两年,李知的事情他不全了解,如今那印章在他手上,那条密道,李知便进不去。
李知有玉珏人尽皆知,但轩镇不一定知道那玉珏的模样,如今韩准和他越少交往,他才更安全,在轩镇那里,韩准也只会呈上玉珏和印章,至于李知的那枚,韩准会找机会亲自除掉那东西。
夜深,宫宴结束,韩准被召至清玉殿,他按照计划奉上那两枚东西,轩镇面色平静,想来李知的玉珏,他暂时还没想起来,韩便松了口气。
“你近日身体不好,朕的人刚刚已经告诉韩老将军,你在宫中住几日,这里的太医也算老成可靠,总是能医好的。”轩镇放下手里的东西继而看向正坐着若有所思的韩准。
韩准回神起身就要拒绝,轩镇抬手示意他坐下。
“臣无事,风寒而已。”韩准推脱着坐下道,周围还有侍者,他不愿发作,更不想彻底伤了与轩镇的少年情分。
“韩将军,小小风寒便已经如此严重,还是留下吧。”轩镇看出了他这一软肋,自然变本加厉地定要他留下,
“不用了,府上的医生就已经很好。”韩准淡淡道。
“这也的确是你也该有人照顾了,不如让朕去将军府亲自照顾你。”轩镇笑着抬手随意地抻了抻衣袖道,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宫人的神色皆异,眼神交流,韩准怕他们看出来轩镇有悖君臣之礼,也怕宫中流言张狂,只得暂时先应下。
韩准低低叹气,端正一笑,拱手行礼,“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