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和她说一声对不起。
看到那花灯时，水鬼那犹如头发般的藤叶一颤，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那是个女人的哭声。
“墨……墨泽”
一团光晕从藤条里飞了出来，藤条迅速枯萎，从里面显露出了一个魂魄来。
那魂魄虽很是模糊，却依稀可辨认出一名女子的魂魄。
那魂魄踉跄着，到了鲛人王的身前，轻声呼喊着一个名字。
墨泽却是鲛人王的名字，在这片领土里，只有一个人才知道鲛人王的名字。
那正是罗绮雪的魂魄，她伸开了手，想要扶住鲛人王，可她只是魂魄啊，根本没办法碰触到鲛人王重伤的身体。
“不！你怎么会是我娘！你不可能是我娘。你们俩都在骗我，一对狗男女，你怎么对得起我爹和水之城。”
罗千澈看到了娘亲的魂魄时，尖叫着，她怎么也不肯接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娘亲的缘故。
这算什么？
她本该早已死去的娘亲，一直冤魂不散。
罗绮雪还在这片该死的海域里，等着鲛人王。
两人这番生离死别的模样，算什么？
罗千澈的质问，让罗绮雪和鲛人王都痛苦不已。
尤其是罗绮雪，她也知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不可原谅，她该怎么解释？
“他们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对不起他们的，分明就是你那猪狗不如的父亲罗谦。”
光子走了出来。
“你胡说，你个下贱的舞女，你居然敢栽赃我爹，你究竟是何居心？”
罗千澈勃然大怒，抬起手就要打光子。
“啪”的一记耳光，光子下手又快又狠。
“这一巴掌，是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敢骂我的人，还没出世呢。你不信是吧，我就让你看看，事情的真相。”
光子早就想教训罗千澈了，这女人，早前一直排挤自家阿姐不算，还老是想勾搭帝莘。
虽说他也看帝莘不爽，但好歹帝莘是阿姐的所有物，岂容他人觊觎。
说罢，眸光一变，只见他的瞳，慢慢变成了金色。
罗千澈被光子扇了一耳光，又气又怒，和光子拼命的心都有了。
可她一碰触到光子的眼神，浑身一震，灵魂深处，升腾起了一种敬畏之感。
那双金色的瞳，如同能看穿她的灵魂似的。
只见一股柔和的神力，从光子的身上弥漫开。
海面上起了一层雾，雾气朦胧中周遭的一切开始变了。
第1338章 十六岁的约定
耳边是一阵银铃般的声响，那是少女特有的笑声，落到了众人的耳中，是那般的无忧无虑。
黑色的海水消失了，冤煞之气也没了影踪。
海风拂面，开阔的墨离海，广阔的天空和海水一半蓝蓝的，一眼望过去，天地沙鸥，海天一色。
笑声是从众人的身后传来的。
众人回头一看，前方出现了一艘海船。
那是一艘正在墨离海上航行的海船，规模不小，看得出是墨离海一带常见的外海捕鱼船。
渔船上，有多名晒得浑身黑红的渔夫正在起网。
鲜美的鱼虾跳出了渔网，一派喜获丰收的场景。
同在一艘渔船上，却又两名少女显得和这艘宇创格格不入，两名少女正站在了船头上眺望。
其中一名少女，身着杏色武袍，两根又黑又粗的辫子在海风中，肆意飞舞着，少女的胸前，悬挂着一块玉佩，玉佩上雕刻着模糊不清的纹路。
少女有一张很明净的脸，大约十一二岁，她的容貌和罗千澈有了七八分相似。
“绮雪小姐，我们这样偷偷跑出来，要是被城主发现了，会被重罚的。”杏袍少女身后，一名丫鬟模样的少女焦急着。
“那是娘亲年轻的时候？”
罗千澈呆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小环，你多虑了。父亲这次到渔寮镇来视察，忙得很，哪来的功夫管我。人人都说水之城好，我却觉得，墨离海比水之城好上千百倍呢。”少女罗绮雪情不自禁张开了手臂，迎着海风，深深吸了一口。
她是水之城的少城主，自小就听城主府的人说，她是水神血脉。
可她却觉得很无趣，身为水神的血脉，只看过水神瀑布，连还都没看过。
所以这一次，她才会缠着父亲，借着这次视察的机会，雇了一艘海船出海。
夹杂着咸咸的海风，还有无边无际的海，对她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就是这时，船体猛地一顿，像是撞击上了礁石。
“下面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小环我们下去看看。”
罗绮雪顺着船舷，往下走，原来是船上的渔夫们捕到了鱼。
“呵～城里来的小姐，这可是条大鱼，我看至少也有七八十斤重啊，今晚可是有全鱼宴吃了。”渔夫们正网上拉网，百炼钢编制而成的渔网里，果然有一条大鱼。
那大鱼浑身蓝绿色，它的鳞片，被渔网勾住，到处都是鲜血。
罗绮雪注意到，那头大鱼有一双蓝色的眼睛，这和她之前看过的鱼完全不同。
只是看了一眼，罗绮雪就觉得心微微一动，那双眼里，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感，那种感觉，根本不像是一条鱼。
“等等，这条鱼我要了。”
就这样罗绮雪鬼使神差地买下了那条大鱼。
见大鱼的伤势很重，罗绮雪当即决定返航，她和小环一起，偷偷将那条有人那么大的大鱼搬运回了自己的住处。
“小环，你去把我最好的伤药都拿过来，还有，我藏着这条鱼的事，决不能告诉其他人。”
罗绮雪仔细叮嘱了自己的贴身婢女。
由于身具水神血脉的缘故，罗绮雪自小就和各种水中生灵很是亲近。
但是从未有一种水兽，让她这么在意过。
她当晚就躲在了自己房中，替那头大鱼疗伤。
一直到了天明前后，那头大鱼的伤口才止住了血。
“鱼啊鱼，你的伤势好了八九成了，我今个就把你送回墨离海里去，你记住，下次可不能再那么笨了。”
罗绮雪对着那头鱼念念叨叨着。
那头大鱼的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
“谢……谢。”
听到了大鱼忽然开口说话，罗绮雪俏脸一白，她跳了起来，指着那头大鱼。
“你，你是鱼妖！”
那头大鱼连忙解释着。
“我不是鱼妖，我是生活在墨离海域的少年鲛人墨泽，因为异族入侵的缘故，我被打伤，才不小心被渔民捕捉到。”
“鲛人？就是那种半人半鱼传说中能成为半神兽的鲛人？可是你怎么长的这么丑，不是说，鲛人一族都是俊男美女，拥有动人心魄的容貌嘛？”
十一二岁的罗绮雪，满脑子都还是少女的思想。
她听说过关于鲛人王的传说，但是见到真正的鲛人，还是第一次。
“我不丑，我只是还没有成年，鲛人一族的少年少女只有到了十六岁，成年后继承了鲛人的神力才能化形。我才只有十二岁，再过四年，等我成年后，返回墨离海夺回了鲛人部落，我就能化形了。”
大鱼有些委屈。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岂不是无家可归，好可怜。”
罗绮雪面对墨离，又是好奇又是同情，她于是放弃了把墨泽放生的打算。
她也知道，如今的墨离就算是回到了墨离海有没有活命的机会。
就这样，罗绮雪暗中将墨泽带回了水之城。
在水之城，罗绮雪将墨泽隐藏在了水神瀑布下，每天的早上和黄昏她都会借着修炼之名，偷偷去探望墨泽。
罗绮雪会将水之城和人族的一些风俗民情告诉墨泽，墨泽则是会告诉她一些墨离海的事情。
两颗年轻的心，不知不觉共处了三年多。
情愫在他们之间，暗暗滋生。
这种情愫，甚至超越了外貌和种族。
但是两人谁都没有明说，因为无论是墨泽还是罗绮雪都知道，墨泽总有一日，会离开水之城，返回墨离海。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三年半后，在墨泽即将满十六岁的半年前，墨泽决定返回墨离海。
在水神瀑布下，墨泽艰难地告诉了罗绮雪这个决定。
“墨泽，你一定要回来。等我十六岁时，水神节那一日，你回来……可好？”
在墨泽跃入运河的那一刻，罗绮雪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