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发出哄嚷声,有人吹着口哨,有人拍手,我们都没有睁开眼睛。
Everybody kno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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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大概两星期,苏成捷的戏份杀青了。
他陪我一起去了丁意祯哥家里收拾行李。祯哥一脸慈爱地看着我俩,嘱咐苏成捷好好对我;丁意脸色则很差,暴力地帮我收拾着东西。
一句话也不说。
“你干嘛?”我疑惑地瞧过去。
他看看我,又看看正背对着我们帮我收拾东西的苏成捷,眨眨眼,眼里倏然有泪花在闪烁着。
“喂——”我一下子慌了,向他那儿走过去,他低头看我,深深叹了口气。
他粗暴地揉揉我的头发,感叹到:“长大了。”
“我长多大你不还是我哥?”
他又叹了口气,开口时语气狂拽又霸道:“过来抱抱。”
我笑着张开双手抱住他,哭笑不得地说:“你搞得像是我要死了一样。”
“我就算八十岁了不还是叫你哥嘛?”
他拍拍我的头,力道不轻不重:“受欺负了就给我说。”
“好好好。”
收拾好了之后丁意和祯哥送我们下楼,我和他们道别拥抱后上了车,我坐上副驾驶,丁意大跨步走上来敲敲副驾驶的车窗,我按下按钮,他一只手搭在玻璃那儿,弯下腰来看向苏成捷,语气认真严肃:“别欺负我妹。”
“不会。”
“好好儿的。”
“嗯,会的。”
我仰头看着丁意,丁意伸手揉乱我的头发,随后拍拍我的头道:“去吧。”
丁意这么不舍的样子,莫名让我有点心酸。
车在柏油路上缓缓行驶着,刺眼的阳光透过车窗,我垂下头,小声感叹:“我还没见过他那么舍不得我。”
苏成捷腾出一只手摸摸我的头,温柔地说:“他一直对你很好。”
“嗯。你说……我们还能看到丁意和祯哥结婚吗?”
我想到多年前那场争吵,姑父姑妈越来越沉默,来我家做客时,谁也不敢提起丁意。他们知道我和丁意一直有联系,有时会装作不经意问问我,他过得怎么样。
有一年,丁意和祯哥吵架了,年前几天,丁意回了云楚。他告诉我,他就一直在他家小区里走着,想远远看姑父姑妈一眼,就够了。那天下着小雨,他没有带伞,就这样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终于看到两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姑父撑着伞,姑妈挽着他的手臂,两人缓缓在雨里走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感觉他们苍老了许多。略微佝偻着,步履蹒跚的模样,一步一步,像针尖一下下刺进他的心脏。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奋力向前奔去,跑到他们身前站定。
小雨淅淅沥沥,那一刻却越来越大,落到地面的声音一滴滴清晰震动着他的耳膜。
爸爸的皱纹变多了,他说;妈妈的眼里满是疲惫,眼纹更深了。他们看着他,脸色平静。
雨滴顺着他的短发滑落,羽绒服上沾满了雨滴,凝聚在衣角那儿再顺着滑落到地面。
啪嗒,啪嗒……
他声音哽咽着,喊出那两个很久没喊过的字:“爸,妈——”
爸爸掀着眼皮,眼里没有一丝情绪:“你认错人了吧。”
“我们早就不是你爸妈了。”
他们撑着伞,缓缓从他身边走过。他转过身,目送着他们离开他的视线——
他们,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
他给他们买过很多东西,让我转交给他们。我每次送到姑父他们那儿时,只要说是丁意送的,他们就会脸色大变,姑父板着脸告诉我:“一一,他的东西不要再拿过来了。”
后来我就会说,是我妈买的,我买的,一句也不敢提丁意。
丁意总会在之后问我,他们有没有收,开不开心,我听着他期待的语气,说不出一句实话。
我说,他们收下了,很开心。他开心得像是小时候得了第一名,想要飞快跑回家和爸爸妈妈分享一样。
但下一秒他就沉默了,我也沉默。我们不说一句话,过了很久很久,他说:“一一,我真的想他们了。”
那天他打了我的电话,我陪他在火锅店里坐到半夜,那是我见他哭得最厉害的一次。
后来我拉着他回家,家里灯大亮着,爸爸妈妈听到声响,赶紧过来扶他。
妈妈拿着毛巾给他擦湿了的头发和衣服,我和爸爸坐在一旁,爸爸眼睛似乎湿润了,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一句话。
要怎么办才好呢。
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是谁错了吗。是谁错了呢。
丁意好像没有错。
姑父姑妈好像也没有错。
苏成捷说:“会的。”
“我们还要一起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微笑着,右脸脸颊的酒窝深陷,我一瞬间晃了神。
会的。
嗯,会的。
*
我的生日在6月30号。
苏成捷早早把我叫醒,说带我去一个地方。
我悲痛万分,扯过被子蒙着头大喊:“我们就在家吃吃蛋糕就行了真的真的我的生日愿望是我今天再睡5小时!”
“Sweetbee的回归演唱会,就今天一场。座位在第一排中间。”
“什么??!!”我一下子跳起来,激动地摇摇他的肩膀:“就在上海?!!今天!!真的吗?!!”
“啊啊啊啊啊!苏成捷你牛逼!!我爱你啊啊啊啊啊!!”我捧着他的脸猛亲了几口。
“还睡吗?”他凑近,眼里满是宠溺。
我疯狂摇头,他温柔地帮我顺了顺头发,捏捏我的脸说:“那就赶紧起。”
“好好好好好!!”我拼命点头。
我匆忙换衣服,洗漱,草草化了个淡妆。
我在衣柜前纠结了会儿,决定还是穿好看一点,我拿出那条蓝色的A字裙。
苏成捷看到我穿这一身,沉思了会儿,说等他一下。
然后我看他换了蓝色的短袖走出来。他很少穿蓝色,但穿什么似乎都能自成风格。
我又低头看了看我的裙子,看着他一笑。
他挑挑眉,抓着我的手往外走。
他今天很奇怪。
他的话变得尤其少,我坐在副驾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就附和我几句,双手紧抓着方向盘,偶尔清清嗓子,或者转过头看我。
眼里是清晰可见的紧张。
我缓缓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很快推理出了他今天想做什么。
我瞬间紧张起来,双手紧抓着我斜挎包的边沿,心跳一点点加快。
恍惚想起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听Sweetbee的歌,没有露骨的歌词,大部分风格是淡淡的,像是正下一场大雨,谁喝了半醉跑进便利店里躲雨,为了打发等雨停的无聊,随便找一个也在躲雨的陌生人开始娓娓道来他的故事。
还有一首歌,是写暗恋的。那时候我还喜欢着苏成捷。我记得那天正好在下着小雨,我插上耳机,播放Sweetbee的那首《Nobody Knows》,撑起伞,下台阶,缓缓走进雨里。
我那天心情不好,我也忘了具体的事情。大概是各种烦心事交杂着。
我走了一小段路,歌词正放到——
“If you don't know me,”
“that's okay——”
“I just need a hug.”
苏成捷在这一瞬间冲进我的伞里,手向下抓着我的手把伞往上移,我的左手被迫伸直,他低头看我,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光芒,我当场愣住,他的气息强势得仿佛填满了周围的空气。
距离很近很近,我听到强烈的心跳声,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记得之后我放下了手,说了什么话调节尴尬又暧昧的气氛,他无奈地揉揉我的脑袋,说他没有伞,先送我回家,然后把伞给他。
我们慢悠悠地走着,我双手拉着书包带子,那天烦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又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苏成捷搭着话。他微微弯下腰,伸手摘下我左耳戴着的耳机放进他耳朵里,有点霸道地说:“我听听。”
那首歌正放到结尾:
“I know that,”
“nobody knows——”
“I like you.”
我紧张地盯着他,咽了咽口水,生怕心思被这歌词戳穿一样。
他只是轻笑着,露出两个酒窝,眼里亮晶晶的看着我。
我和他对视,视线缓缓移到他脸颊上,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酒窝。
我当时想,我要把《Nobody Knows》列为我最喜欢的歌了,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