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萌水自然是不明白此刻是何等尴尬的局面,她两眼闪着光看看我又看看顾谦,视线定格在顾谦身上,兴奋地问:“那顾导可以说说最开始拍微电影的时候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吗?”
……
之后宁萌水又问了其他的问题,顾谦都答的很流畅,是他那种假正经的风格。我也就在一旁默默吃鱼,听着他缓缓道来我没参与的这几年他的生活与工作。
他说他毕业之后的工作举步维艰,他说他每天熬夜剪视频写剧本熬到三、四点已经成常态,他说他为了得到剧组的一个导演助理的工作几经周折,他说他曾经有很多次崩溃想过放弃转行,但最后都挺下来了。
“那么让你一直坚持下来的动力是什么呢?”
顾谦低头思考了一下,抬头看向我们这边时,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坚定地说:“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啊。”
我微微一愣,思绪被牵扯到毕业前夕,少年穿着白色短袖,站在台阶上坚定地看着我说:“导演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怎么回答他的来着?想起来了,我说:“那你去追梦吧,我在的。”
年轻的时候喜欢满嘴跑火车,说着说着好像就真的生生世世不分离了,其实人生那么长,每一个瞬间想法都可能改变。
我想起这些,嘴角无意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喝下一大碗鱼汤把这些陈年旧事通通装进肚子。
我们已经吃完了,但宁萌水还在坚持不懈地问,顾谦也在滔滔不绝地答,我拿出手机给大学室友陈黎发微信:我宣布今天是林一一最倒霉日,没有之一。
她那边回的很快:咋啦?
我:偶遇顾谦,还和他一起吃了大学时咱们常来吃的那家烤鱼:)
她:woc!!什么骚操作!!快快细细道来!
我正要回她,却看宁萌水已经采访完他有准备要走的意思了,就快速回她:咱们晚上夜聊,我此刻的心情表情包都形容不出来:)
“外面还在下雨,我送你们回去吧。”顾谦看着我俩平淡地说。
“不麻烦顾导了,我有伞。”我本能地拒绝脱口而出这句话。
“你有伞吗?”宁萌水略显疑惑地看向我那小得出奇的斜挎包,真诚地提问。
我尴尬地看了这姑娘一眼,内心感叹她真是实诚啊,我这拒绝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好吧。
“雨太大,不好打车也不安全。我送你们吧。”他看我一眼,迈开双腿向外走去,没给我留回答的时间。
你有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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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宁萌水跟着顾谦去了地下停车场,在车上宁萌水一直和我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尬聊。
作为自诩很自来熟的我,在她面前也失去往日光彩,只能甘拜下风。我突然有点理解每当我自来熟和陌生人聊天时,他们内心那崩溃又要保持微笑的心情了。
“诶一一,咱俩加个微信吧。”她兴奋地掏出手机,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我,我在她的倾情注视下拿出手机扫她微信的二维码。
加完好友后,宁萌水看了下车窗外,“诶,顾导,我就在这下了,没注意看,差点开过了。”车平稳地停在路边,她和我们打了招呼,撑伞下车。
宁萌水走后,车没立马开走,顾谦在前座问:“送你去哪?”我想了想,肯定不能让他知道我是来找工作的,我是来旅游的,嗯,对。那就让他停在附近的商场吧,早点结束这尴尬的场面。
“就离这里最近的那个万达广场。”
“行。”
没有了宁萌水叽叽喳喳像小鸟一样说话,车厢里安静得有些瘆人。
其实我有好多话想说,话到喉咙口了又在想:你算哪根葱啊,凭什么问。
“在上海待几天?”顾谦手把着方向盘,淡定地问到。
“两三天吧。”我也面无表情的说着瞎话。
空气又凝结起来,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车停在万达广场路边,我向他道谢。
“等等。”他转头看我,“后座有一把伞,你拿去。”车靠垫后面的确放着一把黑伞,但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用,现在雨小了。伞你留着吧,万一一会儿下大了。”
话音刚落,我想伸手打开车门,但顾谦却直直地盯着我不说话,我有些发慌。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突然轻笑了一下,转头目视前方不再看我,说到:“我还有伞,你拿去,不用还我。”
又是一眼被他看破了心思。我有些恼怒,拿过那把黑伞,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撑着伞站在万达广场,可能是雨势比较大的原因,广场上人很少。
我下午也没有面试,一想到纷纷被拒的前几场面试,就难受死了。
狂风好几次差点掀起我手上顾谦给的这把黑伞,我看看伞,又看看雨,心想什么倒霉事儿今天都被我遇到了。
我慢悠悠地在□□里逛着,晃眼看到“大歌星量贩KTV”这几个大字时,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懵懵地向工作人员要了一个最小的包间,跟着一个小姐姐穿过长长的走廊,各种花式飙歌灌入耳膜,我听着这些断断续续的杂音,心情好了一些。
拐角第一间是我的包间,我向小姐姐道谢,走到最左侧屏幕前点歌。
我倒是不想唱歌,就想找个地儿休息休息,顺便听听歌。
《爱与诚》、《终身美丽》、《阴天》、《你有没有见过他》……
怎么舒缓怎么来吧。
差不多点了十几首歌,我坐在沙发上,大屏幕立即出现了MV,包间里充斥着柔和的前奏,我眨眨眼看着在聚光灯下的古巨基,身子往后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眼前时亮时暗,包间里不断转动着的彩灯时不时照射到我这个方向。
歌一首一首的放着,《你有没有见过他》的前奏像山间流水一般缓缓而至,略带沙哑的女声像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
“……”
“你有没有见过用报纸折青蛙的那个他。”
“他有没有教你摘下风中搔痒难愈的月色。”
“……”
“要我说他却比时光还利落,轻易将汹涌海水,攥成污浊。”
“你有没有见过……”
啪嗒一声,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病毒一般的他借眼神传播……”
我皱着眉睁开眼,看向门口……
紧抿着的嘴唇上是高挺的鼻梁,再往上一些一双朦着水雾的桃花眼,正迷离地盯着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苏……”我愣愣地看着他在我旁边坐下,浅笑着将食指搭在我嘴唇上,“嘘……”
我乖乖闭嘴,伸手去抓他的手腕移开他的食指,他顺势把手张开牵住我的手。
“喂你放开!”我惊呼一声,想把手从他手里抽走,他却抓得越来越紧,嘴角向上微微勾着,眼睛亮亮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苏成捷?”我紧皱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嗯。”他应了声,酒窝若隐若现,一派不谙世事的模样。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轻笑一声,眸子仿佛比刚才更亮了,“一一啊,我的一一。”
“你……”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你妈妈让你回家吃饭。”
“我不回去。”他音调突然放低,“我要回奶奶家。”
他说话时空气中有不算浓郁的酒气传来,我舒了一口气,开始细声哄着他。
“你从哪里来的呀,有没有朋友陪你?”
“没有……”他摇摇头,眼里像是有水光闪动着,“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心里一惊,被他牵着的那只手已经变得温暖起来,我放软了声音:“那你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哦,我送你回去。”
此时不才略微沙哑的声音正悠悠然唱到结尾:“曙色投身进长夜——梦意外的我……”
“我又没有家。”他声音有些发哑。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眼里闪着零星的泪光,脸上流露出不舍的神情:“你不要走,陪着我,好不好。”
他又垂下头像在喃喃自语一般:“只有你了。”
“我不走噢。”
他像个小孩,又像是心事多到装不下崩溃的大人。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要唱歌吗?来唱歌吧!”
他脸色明亮起来,脸上又浮现了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