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他解释,舒光便先开了口,“修真本就应该六根清净,坠入红尘着实难以静心。”
“此决定你可想好了?”
“是。”
舒光与怀谷相视后,负手长叹,“如此我便无理由留你了。”
“不行,不可以,我反对!”
“为何?”
“为何?你为何都不与我商量就做出如此决定?”
“我已告知你要同你而行。”
那便是商量了?!
栾木心里气急败坏,可这事情也是自己先起的头,怪不了别人。但这毕竟事关北离前程,他如今已是修为至了元婴期,就这样放弃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不可如此害了他。
“北离,那不过是我的一个谎话,你怎可将其当真?!”
“谎话?”
“对,并无亲事。”
“你说什么?!”
向来波澜不惊的北云容这次似乎有些动怒,他狠抓起栾木的手,没有控制力道,惹得人疼痛不已。
“我本只是想要逗逗你,没想到你会如此当真……”
“没想到?”
北云容加大了手上力度,栾木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双眼含怒,似乎睚眦欲裂般,栾木看得发憷,咬牙隐忍着不敢喊疼。
“你简直是为所欲为!”
他突然跪在地上,面对上方舒光,“请师尊将此灯作废,我自愿去思居涯思过。”
局势变得更加混乱,怀谷与舒光两相无言,栾木心底却慌乱如麻,他知道北云容这摆明了是不想再理会自己,果不其然,北云容起身后,踏剑往山上而去,栾木赶紧拔腿在其身后追赶。
他分明才默许了自己待在他身边,他分明才说过要与他同行,怎可所有事情全都翻脸不认?
可栾木知道自己这不过是作茧自缚,他太过贪恋待在北云容身边,以至于忘了两人的关系不过是靠着谎言维持,他拼尽了全力追赶好不容易追到了月清尘门前,却被十把天上飞来的长剑给拦住了去路。
“月清尘不留外人,你走吧。”
北云容在剑的另一侧背对着他,那背影似是透着抑不住的愤懑。
“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回头看看我,骂我打我都可以,别赶我走啊。”
然而,前方人并没有如他所言,无论他如何求乞呼喊,北云容依旧决绝得径直往里而去,未将一眼施舍于身后之人。
十方拦住了栾木去路,他无法追上去,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视野里消失,无论如何心急,却也只能惹着这场心火自焚,其余弟子适时赶来将其给驱赶下山,看来这一次,他是下了决心要赶走自己的了。
栾木不得已走在下山的路上,半山腰的山灯已是全部熄灭,小径由天上幽光照亮,这绝色景致已是无心观赏,栾木细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经自嘲轻笑一声,却不知觉中红了眼眶。
北云容赶他走的那个背影历历在目,每每想到都令人痛彻心扉。
那感觉似乎是已将感情倾注一般。
栾木突然有所意识,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下山的路分明平坦,他却觉得那般步履维艰,像是步步走在刀口之上,快要了人性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山下的,醒来时发现自己一半躺在水里,一半躺在码头岸上,日巡正在一旁守着。
“大人,你终于醒了,要是再睡下去就得得风寒了。”
“日巡?你没事了?伤口可有痊愈?”
栾木托着沉着的双腿,艰难爬起,日巡上前扶了一把。
“大人怎么睡在这儿?凝宫真君呢?”
被问及此,栾木脸色沉了下来,和着那红肿的双眼一看,全然一副鬼模样,“我被赶出来了。”
“这是发生了何事?”
栾木长叹口气,将事情原委详细地告诉了日巡,本是想得点安慰,谁知日巡根本不心疼自己,反倒骂了起来。
“大人你这轻浮性子何时才能改改啊,就是因为你如此行径,才去光就居里吃了不少罚,竟是从不汲取教训,又在人界惹得凝宫真君生了气,你呀就是自作自受。”
“日巡,你没看见我已经如此难受了?难道就不应该安慰我一番?”
“以前和夜巡老是惯着你,由你胡来,才至于今天这地步,以后我们俩便不会由着你了。”
分明自己掌控着施令权,日巡却是丝毫不顾及,不过倒也比夜巡沉闷的性子好多了,被人骂骂兴许也是件好事,可自己这与生俱来的性子,又带着这性子过了几百年,该怎么去改才好呢?
第80章
眼下已是被赶出月清尘,北离去了思居涯,没有个十天半月应是不会出来,更何况就算近日出来了,也不定会愿意见到自己。
坐在原地,栾木望着天边发呆了许久,身下衣服都已被风吹至半干,良久之后,他才决定去趟兰陵。
兰陵是玉回门的所在城地,栾木在人界没什么至亲之人,想起已是有段时日没见阿玺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去见见她,一来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二来也可把买来的银镯送给她,三来权当是散散心了,自己一人现下是无处可去,独自待着容易胡思乱想,不如去趟兰陵,过些时日说不定北离的气也消了,他便是能原谅自己了呢。
想到最后,栾木便赶紧动身而往,许是想要逃离一般,栾木一人赶路赶得快,但好几日过去,心里仍旧闷闷,想来见了阿玺那丫头说不定拌两句嘴,自己发泄一番,也就能将此事看得开一些,于是路程走得快,几日便是到了兰陵城。
玉回曾位于兰陵郊外的陵山之上,后来遭遇劫难,门派被山石所毁,万俟彻便一人将玉回迁至于城内。
然而到了兰陵,事情却并非他所想般顺利,玉回大门紧闭,他翻墙进去查看了一圈,不见有人居住的痕迹,如此看来他们两人定是还未回门派,不知在何处游行。
本是来兰陵寻人,可人不在此,自己又该去往何地?以前随便走走便好,哪儿处悠闲,便去哪儿处,喝喝小酒,收收鬼,哪时如此般沮丧过?栾木丧着脸,脑中忽尔一热,竟是冲进了兰陵的花街,进了那些个温柔乡的怀里,点了几坛子好酒,打算来个不醉不归。
左右都坐着几个胭脂水粉,有清倌,有红牌,弹琵琶的,吹笙箫的样样都有,排场浩大,莺莺燕燕目不暇接,毕竟只有如此热闹阵仗才能让他忘记那些烦恼事了。
进楼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他已是喝光了十坛子酒,那些个软玉温香瞧见他如此豪爽模样,连忙谄媚上前。
“这位公子,别只顾着喝酒呀,姐妹们生得不好看吗?”
栾木放下手中酒坛,捏起那女子下巴,左右端详,“还不错,是个美人儿。”
“那怎么只喝酒,都不陪我们玩儿呢?”
若是换做平时候,栾木早就生了兴致,玩个昏天黑地,以前风餐露宿后,总喜欢来妓院消遣一番,和几个美人儿喝酒玩乐,与不识自己的人随便说上几句,没人记得你是谁,也没人在意你酒后言论,总是想着法子来寻开心,但就是不做男女事,如此也是潇洒自在。
如今因为自己那轻挑性子惹了事,还被日巡给训了话,自己也想要学会几分收敛,他伏在窗边待至夕阳斜下,这酒反正已经喝足了,小曲儿也听了,心中烦闷似乎好受了一些。
他起身拍拍身子欲离开,摸摸身上钱袋,然而这一找才知事情坏了,他被赶下山太过突然,自己还穿着北离的衣服,而他的钱袋却是放在了凝宫里。
这可如何是好?!
厢房里,一众女子皆是看向他,停下了手中乐器,栾木尴尬地笑了笑,继续在衣衫里翻找,可半晌也是没有回应。
“公子莫不是白嫖来了?”
“不会不会,这么美的美人,怎舍得不打赏几钱?”
“公子莫要话说得好听呢。”
刚才还依偎在栾木怀里的女人,突然变了脸色,走出厢房门喊来了几个手持棍棒的糙汉子,栾木被逼退到窗边。
“别急嘛,这钱一定给。”
虽然这话是这么说,但他又转念想了想,自己又去何处找钱来给呢?
“若是不给,会如何?”
“这可是上好佳酿,一坛酒一百杖,你自己算算吧。”
果然都道最毒妇人心,自己喝了十几坛子,一千多棍下去,谁能活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