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茂不知为何一阵动怒,起身将栾木手里的酒壶给打倒在了地上,满壶的好酒就这样被糟蹋,栾木甚是心疼,想要指责北茂两句,却发现这人脸颊绯红,怒目而嗔,脚下虚浮软绵。
莫不是醉了?
“北茂小心!”
眼看着他差点撞上屋内的花几,温凡赶紧将人给拉住,摸到他手心一阵滚烫。
“温凡,我要吃南糖。”
“南糖?你是知道的,月清尘里任何甜嘴都没有,更不用说南糖了,要吃只得去灵武。”
“那你去给我买。”
“我?现在?”
“嗯,现在。”
“这……北茂,你看现在都快到一更天了,就算我去了灵武,人家铺子也收了,这南糖怕是买不到了。”
北茂忽尔委屈又忽尔愤懑,似乎吃不到南糖,天都要塌下似的,他转过身迈步走到床边背对着他躺下。
温凡心里暗叫不好,一般只有在北茂生气的时候才会做出如此行为,他连忙跑过去轻唤了两声,北茂果真没有搭理。
“北茂你别不理我啊,我这就去灵武,马上去给你买南糖!”
北温凡小跑起来,欲出门下山,却被栾木给拦下,“那么晚了,铁定买不着,去了又有何用?”
“可是北茂生气不理我了。”
“他当然不理你了,做着美梦,谁还会理你?”
听栾木如此言说,北温凡愣愣地走回床边仔细瞧了瞧北茂,他双目紧闭,气息均匀,全然一副睡着的模样,温凡这才松了口气。
“北茂怎得突然就睡了?”
“他这是醉了酒。”
“醉了?为何我无事?”
“每个人酒量不同,自是有不同状况。”
“温凡……”
床上的北茂动了动身体,嘴里呢喃着什么,北温凡赶紧俯耳过去想听清楚些。
第77章
“南糖……”
原来念念不忘的还是南糖吗?温凡还是第一次知道北茂对南糖如此执着,他附和着他的梦话,虽然有可能本人第二天醒来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温凡仍旧是乐在其中。
看着两小子和睦融融的样,栾木也不再继续打扰从北厢回到了凝宫,这去闹腾了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北云容已是先回了屋。
栾木推门进去,看见他正坐在矮桌旁擦拭着十方,想起之前下山时,自己擅自拿剑而闹得鸡飞狗跳的,环视一圈房内,已是收拾得干净,那个他随便补补的窗户纸也被人给换了新的。
“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尊仍在闭关,将事情简单告知了师叔。”
“你师叔对柴桑之事可知晓些什么?”
北云容摇摇头。
“那你师尊何日出关?”
“快了,两三日后吧。”
“还要等两三日啊。”
栾木泄气地爬上床,“你不许我随意走动,这两三日看来是只能在这个小屋里度过了。”
“明日有山灯会,你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山灯?那是什么?”
“灵武人每年都会在此山举办庆典来祈求神明保佑,而月清尘每逢此时都会开放半山,门下弟子亦可以参与。”
“听上去颇有意思,那我们明日便去看看吧。”
“好。”
北云容擦拭完了最后一只十方剑,将其全部放回剑匣中,熄灭了桌上烛灯,躺在地上木席合衣而眠。
“虽说你这床不太大,但是睡我们两人应是不成问题,你何必睡地上?这样让我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
“寝不言。”
栾木对他侧过身子背对自己有些不满,干脆自己也躺在了木席上,月清尘的温度本就寒冷些,他方才刚一进屋就换上了北离的衣袍,而躺在地上更觉冰凉,他往北云容的身后靠了靠。
“有点冷。”
“那就睡回去。”
“没事儿,靠着你暖和些,反正我们也一起睡过好几次了,也不多这一晚嘛。”
北云容沉默片刻,“那便如此吧。”
什么?
北云容不再动静,复又闭目而憩。
栾木本是想激将于他,结果不想两人居然一起睡在了地上,这是为那般呢?放着好好的软塌不睡,却躺在冰冷地上,可自己说出的话,也只得认了这罪。
然而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软塌上,身上盖着棉被,如此温暖。
谁说月清尘没有甜嘴,至少他觉得北云容就能让人心间一甜,说来也是奇怪,栾木之前就寝时从来都是浅眠,夜半的风吹草动都能将他给惊醒,然而每次和北云容一起就能睡得香甜,难不成他对自己下药了?
栾木笑笑自己的荒唐想法,起身在凝宫周围活动活动后,便乖乖待在屋里等待天黑,而夜幕降临过后,北云容也如约带他下了山。
从山上望下去,还未至半山腰已是见到下方灯火通明,如天上星河坠落凡间蜿蜒而行,星火踏碎了万里岚风,照亮了九歌天行之路,似是一半归途,一半迷途。
各种式样的花灯被高挂于树梢,仿佛树生了这灯火,妖冶万分,旁侧还有小贩叫卖,栾木买来一莲花盏提在手上,火光虽不足,却是能照亮前路。
两人相伴于人群中前行,舞龙人也将厚重的布龙给抬了上来舞动欢愉,其后跟随着锣鼓声响,真是好不热闹,顺着灯火往前走,因为山腰以上便是被月清尘门下弟子给拦截了下来,所以并未步行多久,最尽头处有一口山井,人们赶至此处后,纷纷打水喝上一口,方才原路而返,据说这井水沾了山神灵气,喝下一口能佑人长寿。
寿命这事儿栾木最清楚不过,但还是效仿着灵武人行为,舀了一瓢井水尝鲜,其味道甘甜,回味无穷,栾木还想再喝却被北云容给拦了下来。
“不可多贪。”
“是呢,小兄弟,这山神大人赐予的水,每人只能喝一口,喝多了是会被山神大人责罚的!”
身后的阿婆出言提醒,然则栾木刚放下木瓢,就蹿来一小孩儿抢过,将井水装于腰间水壶里。
“小鬼,你如此贪心,就不怕山神大人责罚?”
那小孩儿低着头停下了手中动作,“可是爹爹他今年没法来喝这水了。”
“你爹爹怎么了?”
“前段时间打猎时被野兽抓伤,伤口好几天都不愈合,他也因此发热了好几天,躺在床上越来越虚弱,连今年的山灯都无法来看,我想带些山神大人的井水回去,兴许爹爹喝了这水就能快些好起来了。”
“山神大人的水只是保佑长寿的,并不能医治你爹的伤,这样,你把水壶给我,我给你一样比这井水更神奇的东西可好?”
栾木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把这药涂抹在你爹伤口上,不出三日,他定能下床走动。”
“真的?”
“当然,我堂堂一大人,从来不骗小孩儿。”
见栾木说得肯定,那小鬼也不犹豫,将腰间水壶取下给换了他手中药瓶,像得了宝似的,赶紧往山下跑去。
“那是上次给你的沉槐?”
“哈哈哈,是呢,反正我愈合力强,在我手中亦是无用,给那孩子还能救人一命呢。”
“我没有责怪之意,无需解释。”
栾木刚还想着沉槐是月清尘的珍贵药物,这擅自就给了他人,怕北云容会生气,听他这样说,也就放下了心,将手中得来的井水全部倒回了水井里,随着北云容往回走去。
“子时还有趣事。”
“真的?!我从未如此游玩过庆典,看来今日这一趟颇是值得。”
“你应也活了上百年,走了各处地方,竟不曾游玩过庆典?”
“不是没游玩过,只是一人所见之景与两人所见之景是不一样的。之前每每遇见,都觉如走马观花,似乎这尘事与自己并无多大关系,但今日不同,好比如日后回忆起今日所见,不仅有这山灯美景,甘甜井水,更有我和你。”
此话音落,忽然听得天边一阵巨响,烟花升起,火亮光芒映红了栾木笑颜,北云容低头看着他,竟是心生了几分动容,视线不知觉地从他双眸落到唇瓣上,一时想起了即墨木楼时候,他犹记得唇瓣相碰的瞬间,那如电闪雷鸣窜过体内的麻痹感觉,他从未体验过,不知道这到底为何物,只觉心脏跳动得快速,那感觉让人贪求。
然而烟花稍纵即逝,不待他多回味,栾木便向前跑走指着前方正在树上不断往上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