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听如今五官皆已经长开,半分从前少年郎的稚气都没了,别说晏家,就是满京上下,再无有敢对他不敬的了。
华姒越发地喜欢宴听那张脸,她觉得他好看,一直都好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从前就爱亲近他。如今感情更加深厚,她自然也敢踩在宴听头上各种撒野。
因着娇纵惯了,宴听也从未明言过师徒间该有的距离礼数,他欢喜华姒亲近她,当然也不可能故意推开她;所以后来华姒偷摸看了些桃色的话本子,上面说最亲近之人,是要亲亲抱抱的。
华姒一想,幼时母妃和父皇就经常对她又亲又抱,看来果真是这样的。
她毫不犹豫地就想找宴听试试。
这公主啊,看着好像是有点儿少女的样子了,其实单纯得很,被护的严丝合缝,许多东西都是自己摸索着来。
那日又是下了学,殿阁内寥寥几人,旁的都走了,只余华姒还趴在矮桌上睡着。
宴听翻看书卷的间隙抬头看了她一眼,尔后笑了笑就没再管她了。
照例她是要睡到申时才会醒的,醒了以后还要蹭到宴听身边去吵他闹他,不许他安生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还未到申时,华姒从梦里悠悠转醒了,睡眼惺忪地抬头一看,人都走光了,台上也就宴听一人。
她忽然想起日前在话本子上看的那些东西,心里突突的跳,生出些对未知事物隐秘的兴奋来。
华姒站起来,提起裙摆就“噔噔噔”跑到宴听身边去,她这次倒是学乖了,没有闹腾,而是很安静地坐在一边,细细端详着宴听。
宴听还以为她终于安生一次,哪里知道这小姑娘心里在筹谋什么歪心思?
华姒看着宴听专注翻书的模样,越发喜欢起来,他是那样的清隽疏朗,她待过他的怀,抚过他的发,于她来说,宴听就是除了父皇母妃以外,和她最亲近的人。
“云裴哥哥!”
华姒兴冲冲地高声唤了一句,宴听并不知她意欲何为,但还是下意识转过头去——
“…………”
宴听只觉额头一软,微微温凉的触感,但是扑面而来的味道很香,是他以前体会过的,只属于华姒的软玉温香。
——华姒在他额上印了一个吻。
很轻,轻的像羽毛一样,若非宴听知道这不是在做梦,都险些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可华姒,这国朝最尊贵的公主,她就是这么做了。
宴听心头突然狂跳起来,是活了十九年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他抬头去看小公主,她还无知无觉地哈哈直笑,丝毫不知自己这样的行为算什么,端的是个没心没肺。
宴听只觉脸颊和耳根都烫得像在滴血,心尖儿都在发颤,好像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公……公主……”
宴听说这话,声音都不太沉稳了,素日里清隽从容的脸上染了一丝情/色,好像下一瞬,他就会入了魔障。
华姒什么也不知道,她为自己成功试了心里想的东西而高兴,她也觉得宴听这幅和往日里大不一样的脸色很好玩儿。
就只是为了好玩儿而已。
“云裴哥哥,我好喜欢你。”
华姒揪着裙摆,脸色极是认真。
——这里头的“喜欢”二字,是说他生的好看,她喜欢;他偏爱她偏得没有底线,她喜欢;他被亲了以后脸红脖子粗,无法像平日里那么清冷,她觉得有趣,她喜欢。
但这些喜欢,都独独不是情爱里头的喜欢。
她毕竟也还小,哪里懂这些,不过都是些朦朦胧胧的喜恶罢了,不会长久的。
可鬼使神差的,宴听却偏生就是当了真。
孽障从这里开始。
常言道:弟子事师,敬同于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宴听捏着书卷,心里默念了千遍万遍的:弘道树人,公私分明,存天理,灭人欲。
他不能做出有悖人伦的事情来。
宴听开始刻意地疏远华姒,欲图借距离长远来压下心底的妄念。他做的不着痕迹,华姒心大并未怎么发现,但其实两个人许久都未再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了。他对现状心满意足,华姒仍亲近他,把他当成很重要的人,但也没有发现过宴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她仍是天真烂漫的,一切都风平浪静。
宴听本来就想着,永远这样下去就好了。
可白驹过隙,华姒很快就及笄了。女子十五及笄,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皇帝为这个最宠爱的女儿择了许多可供其挑选的良配,大多已及弱冠,和宴听差不多大的年岁。
宴听在宫里能听到许多关于这事的宫人们的议论,纷纷称那九公主命好,托生成公主不说,还如此受宠,单是择婿名单,就已经把京城里所有优秀的公子们囊括在内了。
可那名单里,却偏偏没有宴听。他是她的西席,无论怎么算辈分,都于礼不合。
宴听心里突然生出了铺天盖地的后悔和嫉妒,后悔当初非要当华姒的师父,万万没想到如今走到这一地步,竟是亲手斩断了和她的一切可能。
若是当初他没有为了陪在华姒身边,接下少傅这一职位,是不是现在就不必这么痛苦,一步错,步步错?
宴听浑浑噩噩地去了公主殿。
他不知道自己要来干嘛,他只是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华姒正躺在偏殿的软榻上看话本子,乐得“咯咯”直笑。
宴听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公主不过刚及笄而已,婚姻大事尚且在后头呢,她现在还是他的。
却说华姒,看了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又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可对这些又实在好奇,心里生了些莫名其妙的幻想,迎面就看见了宴听。
她的“云裴哥哥”,和话本子上面说的一样,生的眉目如画,又颇有才情,温润知礼。
华姒提着华服裙摆,冲过去抱住了宴听。
这一抱久违,不小的冲击力下,宴听都纹丝不动地受着。这算破戒了,可宴听迟疑着,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华姒。
华姒只是随心,想一出儿是一出儿罢了,她没有当回事儿,抱完了冲宴听笑两声,又回去捧起她心爱的话本子了。
宴听却像丢了魂儿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沉重地走到华姒身旁,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半跪下/身;
“公主。”
宴听声音很低,微磁,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味道,华姒果真一瞬放下话本子,端正了身子和眼神看向宴听。
“微臣记得,公主以前不是曾经吻过微臣的额发,怎么后来再没有过了……?”
华姒扁了扁嘴,颇有些委屈,她如今声音脱去稚嫩,变得很是清脆动听了:
“明明是你不喜欢,每次都旁处躲去,没意思,真是没意思。”
“话本子上明明说,最亲近之人,即可吻,可云裴哥哥太忙啦,华姒可不敢用这事儿打扰您。”
宴听闻言眼尾一瞬变得有些潮红,还有那么几丝迷乱的意味。
“公主恕罪,微臣知错了。”
“不过微臣从前会躲,只是因为公主找错了地方,但我如今是公主的师长,那不如,此事就由我来教公主吧……?”
华姒闻言眼前一亮,一瞬就兴奋起来。
她平日里和宫人或者母妃说起这些,他们大都闪烁其词支支吾吾,只说待她及笄礼后就可以明白,可她就是好奇,如今宴听直言可以教她,让她怎么能不高兴?
得了华姒的首肯,宴听眼睫轻颤着凑了过去,他抬手捂住华姒的眼睛,欲图以此来减少自己的罪恶感。
——唇舌交融,相濡以沫。
自此,芝兰玉树的谪仙被拉下了神坛。
华姒从些微指缝间,可以看到宴听染上情/欲的表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未知的东西。
她那清冷端方的云裴哥哥,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人的劣根性,就是想污染最圣洁的东西,华姒也不例外。她小小年纪,她懂什么,她只是觉得这样舒服,心中有种隐秘的、无法形容的快感。
而宴听明明应该阻止她的,他是她的西席,更是陪她一起长大的,她除了皇帝贵妃外最信任的人。
但鬼使神差的,他没有,他非但没有,反而更用力地亲吻,甚至还诱导华姒,以各种出奇的法子勾引华姒亲近他。
宴听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