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什么道理?”
“这倒是不知了,只是我猜想,怕是同这雪纹草的香气有一定的关系……”
澜七这时点头接道:“雪纹草香气清新淡雅,澜某将它封存在这玉盒中一是为了便于保存,再者便是因其香远益清,不封在这玉盒内怕是要为人所觉,这香气若是在那雪山顶上,散布方圆一里想也是有的。”
我听着他这话,老毛病便犯了,跟着普及道:“不过这香气对内伤未愈之人却有至毒,久闻之先感外寒,其后更是内伤频发,咯血不止,更有甚者,将其茎部熬成汁液无色无味,却仍能用作毒药,长久置于身侧也是一样致死……”
我还未说完,只觉屋内的气氛一滞,不由暗道不好……
不想这随口的一句却好似说到了点子上,方才好不容易有些舒缓的气氛一瞬间更显压抑了。
我抬头看了一圈,在座几人这时皆是皱了眉沉思。
半晌,我才听澜七喃喃道:“无怪乎这一回有几人回来时便开始不时咳嗽,所受内伤也一直不见好转,大夫诊过却也是无法可治,却原来……”顿了顿,澜七有些急切问道,“小姐可是有何救治的法子?”
但凡雪纹草生长的崖顶,必定险象环生,这之中若是有一些疏漏,受内伤便是十有八九的事,不加以防范更是容易造成牺牲,这也是雪纹草鲜传于世的缘由之一了,有这个命去取也必须顾虑是否有这个命带下山才是。
我噎了一噎:“这……澜七公子竟不知这雪纹草的避讳么?”
“……说来惭愧!如今想来,许是一直以来随同祖父寻药的前辈均为武艺高强,加上祖父做事向来无遗漏,这才一直都未曾出事。祖父去世后澜某念及几位前辈年纪到底大了些,不愿他们再入那冰寒之地,便另派了人寻这雪纹草,那派去的几人到底还是力所不及,这才……是澜某莽撞行事了。”
我见他神色间的确有着诚意,想了想轻叹一声道:“轻素如今医术尚浅,无法根治,不过……”
我顿住,仍有些不忍,澜七却好像找到了希望,赶着问道:“不过什么?小姐但说无妨。”
“不过若是公子能接受……‘回光’的法子,轻素或许能帮得上忙,只是要那几位再受些奔波之苦,亲自来京城一趟。”
所谓“回光”,不过是将毒性压到最低,看去精气神都恢复如初甚至更胜从前,只是这剩下的时日也是无多了……
澜七这回却毫不犹豫道:“如此澜某便先谢过小姐了,等到将他们接到京城,澜某那时再登门拜访小姐。”
我勉强笑道:“能尽绵薄之力,轻素之幸。”
澜七看着轻素的笑又是一愣,半晌醒起唐突,忙道:“小姐见谅,澜某,澜某……”却是有些结巴了。
我怕他方才是将我同昨日夜间遇到的公子想到一处了,忙岔开话道:“大哥二哥,话既已经说到这里了,是否是时候告诉轻素今日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了?”
大哥二哥本还兀自低头,听了我的话正想着如何开口,我却听到陈穆的声音响了起来:“此事还是由我来说更合适些,不过还望小姐今日不论听到什么……”
我听他说到这里,立马颇为干脆地举起手比了个手势道:“几位找到轻素想必也是无法之举,轻素既然承了你们的信任,自是不会将今日听到的泄露半句,否则……呃,便孤老终生吧。”
我想着如今自己已然同木璃分开了,这誓言当真是够毒的了,一回头却发现屋内几人好似又被我闹得愣住了。
我正奇怪,便听那澜七轻咳一声对着大哥二哥道:“子逸子猷,不想府上的三小姐性子当真直爽。”
大哥二哥也回过了神来,投过来的均是不赞同的眼神。
大哥道:“丫头,这般毒誓日后万不可轻易立下。”
我虽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表示一下自己值得信任罢了,但触到大哥微愠的视线,想了想还是赔笑道:“大哥说得是,轻素记下了,记下了。”
陈穆这时轻咳一声,我回头去看他,却见他眼中莫名,但他也并未这事上多做纠缠,接着便直入主题道:“今日之事同五年前先太子薨逝有关……”
我听了这头一句,心下便暗道一声:“不得了……”
☆、第五章 陈年事
先生们给我授课,除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厨艺女红外,也是会同我讲一些皇室之闻的。从前我对那些事情概不知晓,如今某种程度上倒是可以说信手拈来了。
据我所知,陈穆作为当今皇帝的第七子,五年前却还不过是个皇子,而非太子。
那时候的太子,乃是陈穆的同母胞兄,也是当时的四皇子,皇帝的嫡子,陈慈。
要说这陈慈,在陈国上下眼中,当真如了他的名字,乃是个仁慈备至之人,且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也曾带过士兵平定国内骚乱,效绩甚佳,便在他及冠前一月还带兵端了那时京城城郊猖狂正盛的一窝土匪。
总之,归结下来便是陈慈这人什么都好,当时稳坐太子之位,人心所向。
可世间凡事到了这一步,总爱有个可惜,这陈慈便可惜在他刚受过弱冠之礼一年还未至便莫名薨逝了。
据说那时这事闹得颇大,皇帝痛心,遍天下地寻名医为这捧在手心的太子诊治,却终究还是不得治法,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看好的儿子闭上眼再没有醒过来,那之后皇帝大病一场,想必是自那时起身子便不大好了。
两年前我没了过往的记忆,倒是不知那时陈慈太子的葬礼办得有多大,只是看先生们同我讲述时脸上的悲戚沉痛均是如出一辙,虽心中总也无法想象这陈慈究竟有多好,却也不曾多问。
如今也是一样,听陈穆一提到这太子,在座其余几位的表情都肃然了,便是澜七也是,好似这时若是谁敢对他们说个陈慈的不好便立马会成为众矢之的一般,我自是也不好提出来,更是不敢再插科打诨了,坐端正了听陈穆说下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陈穆这时的声音不似他平日里一般自信有底气。
只听他道:“五年前,皇兄莫名染病,卧床不起,父皇遍寻名医替他诊治,却不过是杯水车薪。那一日,眼看着皇兄便要撒手人寰,宫里却突然来了一位先生,开了个方子,皇兄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所有人都以为皇兄有救了,那先生却告知我们,皇兄中毒已深,这方子救得了一回,第二回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如他所言,两日后,皇兄还是薨逝了……”
我心里也有些感叹,却也不由有些好奇,想了想还是问道:“如此说来,那位先生倒当真医术不凡,不知是何许人士?”
“……正是澜某的祖父。”
澜七突然插话进来,倒让我愣了愣,半晌反应过来,不由对这澜家又高看了几分。
不过这时倒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冲着澜七点了点头,接着对陈穆问道:“不知当时……先太子的病症到底为何,殿下不妨说上一说,若是轻素刚巧知晓些什么……”
话未说完却见陈穆同其他人一般莫名地看了我一眼。
我先还有些不知所以,一低头瞥见桌上的玉盒,张了张嘴,道:“莫非……”
陈穆这时一点头,便彻底印证了我的猜想。
“正如小姐方才所言,皇兄起初只是轻咳,太医诊过只道是皇兄的身子有些虚,开了些补身子的方子,可后来甚至咳中见血,太医却仍旧什么都诊不出来……”
这症状的确同中了雪纹草之毒很像,但也并不能确定。
我愣了半晌,回头问澜七:“不知公子的祖父可有查出这毒到底下在何处?”
澜七摇了摇头:“彼时澜某尚年幼,祖父虽带了澜某进京,但替太子诊治之时也未让澜某一直陪同在侧,只是临终前托澜某继续找寻这雪纹草,若是找到了便到京城同几位公子们商议,其他却是一概不知……几位这是做甚,澜某当不起这礼啊……”
澜七正说着,大哥他们却同时起身对着澜七作了一揖,别说澜七被吓得起身连连摆手,便是我也没坐住,起了身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风靳轩开口道:“这一礼,澜兄不必推辞,乃是我等对令祖父的敬谢之意。”
陈穆接着道:“澜先生替皇兄看诊之时父皇屏退了众人,只我几人日日守在皇兄的榻旁,这才得以耳闻,先生那时曾言断不会说与他人,这多年来一直守诺,便是连澜兄都未曾告知,如此高风亮节,实为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