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记得丞相府送的是一幅难寻的名画，而爹送的则是一方名墨，我伸长了脖子去看，倒是看到那墨泛出青紫色的光泽来。
我同木璃学书法，知道笔法与墨法相辅相成，是以对墨也有些了解，知道那是一方上好的墨。
皇帝显然是挺看重才学的，看到爹他们送的礼物时很是高兴，赐了好些东西，反而是看到其他人送的一些更为贵重之物时他虽并未如何表现，但我还是觉得他其实并不十分感兴趣。
待到皇子同官员们都送过礼入座了，便开始有各国使臣上前送礼。
如此，折腾完这些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我的腿被压得麻了一次又一次，只得趁着没人注意不停地换姿势和揉腿。
坐了那么久肚子也饿了，虽说眼前摆着些点心，可上面没开口下面又怎么敢动筷子？
我揉着肚子，正想着这些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四周却突然一片寂静，陆续的低呼声响在四处，接着，一道声音才迟迟响起：“慕族少主到。”
☆、第十八章 合奏（上）
这慕族少主的名头我可是听过好几回了，如今终于算是出场了。留在最后一个出场，看来皇帝对他的重视的确不轻。
如此想着，我好奇地往那头看去。本不过是想看看那慕族少主是何人物，出个场还能引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这一回头却是连我自己也被惊住了。
……木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没错，从那一头缓步走来的正是木璃，再远我都能认出来。
他那施施然的模样，便像是在逛自家的花园。
我虽时常同他拌嘴，但也不得不承认，平日里他没正没经，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出尘气质。偏生他又长得这般好看，不惊住那些人那才叫奇怪。
到得近处，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似感到他的视线有一瞬落到了我的身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我忍住气，想着回头不跟他把这笔账算一算我便跟着他姓。
这时木璃已经走到了前头站定，我见他对着那上面一礼，朗声道：“慕族木璃代父主同慕族向皇上贺寿。”
话落，身后数人陆续上前排开，我见他们走过我面前时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那上面盖着红布，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如今虽把那些红布掀开了，但我离得有些远，还是看不太清。
不过那些东西既然能引得上头那些见惯宝贝的贵胄们一阵骚动，想必还是些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那略显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哈哈哈……少主客气。想来朕同你父主最后一回见面还是二十年多前，二十年不见，原以为他会看在朕的面子上再出来一趟，不成想今日见到的却是他的儿子。”
皇帝的语气竟似颇有些怀念，他顿了顿又笑道：“少主可知这两日朕这京城遍地都是你的传言，道是慕族少主绝世容颜，气质更赛谪仙，朕的太子回来也道是自愧弗如，引得朕恨不得早些宣了你进宫看看，如今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多谢皇上夸奖。”
我听着这话，差些笑出声来。
这人真是，永远没正没经，也不知道谦逊是个什么东西……
“哈哈哈……木槿风的儿子果然不同一般。少主远道而来，又送上这些大礼，一定要在京城多留些时日，让朕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如此，璃恭敬不如从命。”
我看他又对着上面一礼，便往皇帝另一边空着的位置走去。
皇帝的东面是太子的席位，没想到这西面的席位竟是给他留的……
慕族的地位竟是如此之高么？
“高进，开宴吧。”
“是，皇上。”
于是上面那略带尖锐的声音高喊一声“开宴”，便有宫女陆续过来布菜，舞女们也着一身亮丽的舞衣扭着腰肢在中央的场地上转开了。
下面立时喧哗了起来，虽不及街上，但同方才比起来却是实实在在的热闹，如此才有了那么一些贺寿的氛围。
我一边吃着端上来的菜填肚子，一边不时注意上头的木璃，只是离得实在有些远，我只看到他时不时同那上头几人交谈几句。
酒过三巡，终于要到给皇帝献艺贺寿的节目了，公主们一个个上场，琴棋书画都来了一遍。
我大致看了一下，皇帝的确厉害，膝下有七八位皇子，便是公主也有五位之多，气质皆是不俗。
我正想着公主之后我会是第几个出场，没想到那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江御史。”
我抬头一看，最后一位公主刚好舞完，临了了还对着木璃的方向端庄一笑，我顿时有些不是滋味，看向木璃，远远的却只能看到他正兀自喝酒，此时却好似察觉我的视线，抬头看向我这处，我一惊，忙把视线收了回来。
坐在最前头的爹这时已经站起来，对着上面一拜：“皇上。”
“早前见过你府上的两位千金，皆是不俗，听闻今日你还带了你府上的小幺来，不若今日便从你这小女儿开始吧，也让朕和众卿家看看你这个女儿到底如何宝贝了，被你藏了这么些年才带出来，啊？”
皇帝说完便笑了，下面席间也配合地一并笑开，只是不少人眼中都带着一丝羡慕。
先声夺人的机会可是难得，若是表现得好之后出场的人便很难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如此一来，离太子妃的位置便近了不少，可见御史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着实不低。
我却在席下腹诽，你这皇帝怎的这般爱笑？
“皇上说笑，小女年纪尚小，微臣带她来不过是沾一沾皇上的喜气。”爹虽然这般说，但还是回头看向了我，喊了声“轻素”。
我听到这一声唤，把正夹着的那块糕点塞进了嘴里站起来，看到爹皱了眉也不理会，从一旁巧儿的手上接过帕子来随意擦了一下，这才装出一副急切的模样上前走到爹的身边。
倒是隐约听到木璃一声毫不掩饰的轻笑，我忍住不回头瞪他一眼，先对着爹一礼，再走上台中央去对着上头的皇帝一礼。
“小女江轻素，今日向皇上献艺琴曲为皇上贺寿，祝皇上龙体安泰、万寿无疆。”
回头时巧儿已经将带来的琴摆好了，我缓步过去落座，闭了闭眼调整情绪。
只是我的手刚触到琴弦时，木璃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道：“慢着。”
我的手一顿，不解地抬头向他看去……
☆、第十八章 合奏（下）
木璃自一进来便看到那处坐在最后一席上的轻素，见她不时轻微地动一下，不禁莞尔，心里明白她果然是个坐不住的……
今日她这般打扮实在好看，让人不禁遐想她及笄后又该是如何的模样。只是看到周围几席男子的眼光都时不时飘向她时，他倒是有些后悔当初没阻止她进宫贺寿了。
一直由自己珍藏着的人儿如今却这般被他人打量，这感觉还真是……
木璃无奈地摇了摇头，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限制轻素的自由，至于那些觊觎她的，自己还怕了他们不成？
更何况方才那一路走来到如今坐在这席上，轻素的视线都不曾离开过自己，一想到此，木璃的心里便涌出说不出的柔软。
方才她自席上款款走出来，还不忘再吃一口糕点，那明明不急又装出一副很急的模样倒是让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却是让木璃看到坐在另一面下首的风靳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轻素的身影，那神色分明……
果然……
木璃不置可否地收回视线，这时轻素已经坐到了琴前，只见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流泻出璀璨的光彩。木璃心中微动，眉心却跟着跳了一下，一偏头果然见到这时不止是那风靳轩，连一旁原本尚漫不经心的皇帝和太子都眼前一亮，认真向她看去……
他虽总不怕麻烦，可若是对手太多了也是会觉得疲累才是。
低叹一声，木璃只得站起身来，放声道：“慢着。”
我抬头便看到木璃站了起来，好像还……瞪了我一眼？
我心里顿时来气，哇，我没瞪你都不错了，你如今竟然反过来瞪我？
我正打算瞪回去，却见他又转向了上首，对着皇帝一礼道：“方才见公主们为皇上贺寿，倒让璃也有些技痒，恰逢江小姐献艺琴曲，今日不如便让璃与江小姐合奏一曲为皇上贺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