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当时显然并未受伤……莫非是玉雪原那位大夫救我时所为?
那可当真够厉害的,这一脚踹得她肝脏受损,导致毒性加速,也难怪七八个月了也不见这淤青消下去,因着这本便再治不好了。
我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这慕容柔儿,当初姣好的面容如今无时无刻不被痛苦包裹,即便救醒之后也会留下后遗症,那时……
“所以当初你何必一定这般急着要置我于死地,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我摇了摇头,却也不是在怜悯她,不过是看着她如今这副模样,不由唏嘘她自作自受罢了。
如今只能先替她配药,用金针入穴导毒,再同我当初一般每日放血。
不过我当初只在指腹上划了道小口,她这个情况便又不一样了,可能得在腕上开个口,须得时刻注意失血量……
我一面想着,一面从袖中掏出了金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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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木璃说过要在外面等我,我一心想着这事,行针时手上更不敢怠慢,掐着时辰出了屋子。
先前那男子还好好候在门外。
我将手上的方子递给他,叮嘱道:“每日早晚各一贴,夜里要派人注意有无发热,若是发热了,唤其他的大夫来便是,但除此之外,其他大夫不得插手诊治,别的倒没什么,明日我再来施针,你回去禀报时便说大抵再过四日她便能醒了。”
那男子应下,接过了方子,便要领着我出去,我一回头便见到站在屋角神色不善的老头,不由抽了抽嘴角,谢绝了他,由祁泽陪着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即便隔了老远,我也能隐约望见远处伫立的一道人影,脚步一瞬间便有些急了。
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平日里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等人也不找个树荫子,如今虽入了秋,午后的日头也晒得慌,他便那么愣愣地杵在原地不挪个地方,一等便是一个时辰……
我一面顾忌着礼数,一面心里急切,脚步快得差一些便算是小跑了,恨不得马上便蹿到他身边去。
一千米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原来的好身体,许是能走得更快些,只是如今身子到底是弱了,快步走出六百多米便有些吃不消,木璃见了我这样子,便想上前来。
我一急,脱口喊道:“你站着,别动!”
木璃一愣,我此时也再不顾礼数了,卯足了力气朝着木璃跑去,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木璃将我接了个满怀,不由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心:“这是怎么了,急成这样,身子该吃不消了……”
我抬手便锤了他一下,怨道:“还说我,你傻站在这做什么,也不知道避个太阳。”
木璃由着我锤了一拳,却是笑着不说话。
我见他这样,拉着他便往外走,心里发誓明日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这样傻站着了。
出了圣女坊的大门,木璃便让祁泽离开,说是他要亲自带我在慕族里逛逛。
我想着他先还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个时辰,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带着我翻山,心思一转,往木璃的怀里一瘫,道:“我刚给里面的施过针,方才又那么跑动,早没力气了,下次再陪你瞎折腾,好不好?”
木璃低头看了我一眼,许是猜到我的用意,冲我宠溺笑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也不再推却,上了祁泽的马车。
又是上上下下的两个时辰,回到竹琉林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祁泽将我们送到后,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有些犹豫。
我略一思索,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道:“明日还同今日一般,你在此等着便是。”
祁泽这才领了命离开。
交代完了一回头,木璃正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眸色暗沉,见我看过来,却是立刻收回视线对我笑着。
我也不问他,装着方才什么都没看到,靠到他怀里:“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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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璃带着我一落到地上,竹屋里便走出了两人,我一看,乐得不行,正是琉桑和琉梓。
两人走到近前,便跪下行礼,我堪堪将他们截住,笑道:“今日免了。”
琉桑琉梓也不推辞,笑着起了身,我将他二人细细打量了一遍,同半年前倒是没什么变化,也便放下心来。
“从今日起,他二人便还是跟着你吧。”木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是玩笑,点头便应下了——同琉桑琉梓一道处了两年,我心里对他们还是挺依赖的,虽不知木璃出于什么缘由要让他们跟在我身边护我,但我很能接受。
“少爷,小姐,方才琉影从凌少爷那处回来,替凌少爷捎了个物件给小姐,说是补了上回的礼。”琉莘这时从另一间竹屋里冒了出来,手上捧了一个木盒。
我看了木璃一眼,见他点了头,上前一步接过那木盒,手上便是一沉,看来里面的东西还挺多的,我也没多想,便打了开来。
这一打开我便愣住了。
里面似乎全是纸张,叠得整整齐齐,照着这盒子的大小粗粗看去,大抵也有百来张了。
“回去再看吧。”我正要伸手打开一张看看,一旁的木璃却突然握住了我的手,替我将那木盒接着,领着我往竹楼走去。
身后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笑着散开了。
我看着屋门在我面前关上,凑到木璃身边便想从他手里抢那木盒子,木璃先还有些犹豫,避了我几下,后来想通了,不再同我争,将木盒递给了我。
我冲他狡黠一笑,抱着盒子坐回到桌前便要打开看。
方才木璃的举止太过怪异了。
琉凌送来的东西谁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便阻我接着看下去,那这里面的东西就有意思了——木璃识得又不想我当着琉莘他们的面看的东西……会是什么?
我拿出方才没来得及打开看的那张纸,一打开,又是一愣。
“不过是些你的画像,琉梓每月送你的画像来,我都会再临摹一份存着。每年我都会到师父那里住上一段日子,这些便是那时候画的,一直留在师父那,倒不想琉凌从我那住处将这些找了出来借花献佛……”
我手上的这张画里,是我的男装扮相,笔法娴熟,将我俊朗的样子勾勒得很是生动。
我觉得有意思,又顺手拆了几张,有我捧着个玉盒子满心欢喜的,有我坐在司晤坊窗前出神的,有我拿着书皱着眉背诵的,有我半夜偷偷翻墙的,还有我被先生打板子的?
这个我记得,那一回也是我唯一一回被先生打板子,当时司晤坊刚开张不久,先生没给我放假,我夜里便偷偷跑去了,但那时我赖床的习惯还未改好。平日在府里也便罢了,但从司晤坊赶回去便要花不少工夫,结果第二日果然迟到了。那先生又是个有些古板的老学究,对迟到的态度和做法深恶痛绝,二话不说便打了我的板子,之后他的课我再不敢迟到,赖床的毛病也因此改了个彻底。
这些事情如今想来倒的确有些意思,但我刚想笑,又觉得不对,飞快地翻了翻后面的那些,全是类似的场面。
我不由有些郁闷,这些事情我自己知道便是了,怎么琉梓还专挑这样的场景画,也不知道选些好的……
一抬眼瞥见木璃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就更郁闷了,也不打算在木璃面前一次性将这些都回味一遍,调整了一下情绪,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桌上已经摊开的画都收了起来,评价道:“这虽是你临摹的,但看来原稿便画得不错,哈哈,木少主名师出高徒啊,恭喜恭喜。”
木璃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了几声,回道:“夫人谬赞。”
我脸一红,起身将木盒放进了衣柜里。
后来我偶然间见过琉梓的原稿,这才知道,琉梓最多不过是写实,而画里的传神全是木璃凭着想象画成的……
☆、第四十六章 夕晚
祁泽第二日准时地等在竹琉林外,木璃也还是陪着我一道出来了。
我虽不知他每日到底有多少事务,但作为慕族少主,必定是不少的,可白日里他光顾着我了,根本没有时间处理事务。
先前在船上,我偶尔夜半醒来,便见他坐在一旁的桌边批密折,似乎为了不妨碍我休息,只点了一只很细的蜡烛,那么这几日想来也是这样了……
我虽有些不忍,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一面想着自己的身子快些好,一面将他对我的好全记在心里,捡着空便加倍地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