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眼前这个少年同我说,他是都城流家的人,却又为何成了木璃的人?
我回头去看木璃,后者此时正在喝茶,见我看过去,知道我到底开始上心了,于是冲我点了点头,开口时却不是同我解释,而是冲着流锦道:“这一趟回去,事情如何?”
流锦也不再同我多说,转口道:“我回去的时候直接去找了义父,没让他人知晓……”流锦说到此处一顿,抬头见木璃微微点了头,似乎是受了鼓励,这才接着说了下去。
“义父他……见了我也很意外,却也没有多问,我同他说明了来意,他很配合……”
我正听得云里雾里,木璃却突然问道:“条件是什么?”
我一愣,那边流锦也是微怔,半晌才道:“从今以后,我与流家再无关系。”
我这才反应过来,流家好歹是个行商的,所有的交换都涉及利益,流锦这位义父看来地位不一般,提出的条件竟是这样的不留情面。
木璃却似乎根本不以为意,点了头道:“你知道,一年前你便已经只能是我竹琉林的人了。”
流锦被这句话一振,我清楚地见到这从一开始便木了一张脸的少年笑了开来,这时才能从他身上见到些年少姿态。
☆、第三十六章 猜想
木璃没有去看流锦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淡淡的:“接着说。”
“是,”流锦清脆的一声应下,接着道,“据义父的意思,流笙鄢流前辈曾在十八岁外出时偶然救下过一名着狐裘的男子,当时义父便跟在他身边,知道那男子以一枚白色卵石作为回礼送给了流前辈。
这只是一段插曲,但义父当时已经能做到观察入微,他能看出那男子非富即贵,教养也很好,甚至可能有些内力,却在被一帮街头混混围着的时候半点还手的意愿都没有,当时流前辈应是也看了出来,本不想理会,只是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出手帮了那男子一回。
三年后,流前辈同澜天澜前辈一同出走,后来澜前辈回了都城,却没有带回流前辈,义父曾听当时的大主母说过流前辈是跑到北方去不愿意再见她了,再之后,便是大主母扶持义父当上了家主。”
传闻中流家曾有个手段厉害的大主母,只是后来扶持的却不是她的亲子,我听到这里才醒悟过来,流锦口中一直说的“义父”,原来是流家的上任家主……流呈风,而这段话里的主角流笙鄢才是那位大主母曾捧在手心里的亲子,只不知为何,后来竟弃了继承流家家主的资格离开了,这事在数十年前曾在都城引起轩然大波,因为闹得大了,我才是从先生他们那里知晓了一二。
照这么说,澜七的祖父当初同那位流前辈的关系很好?那两家如今的关系会否便是继承了两人的关系呢?
木璃“嗯”了一声,同流锦道:“路上辛苦了,这两日你好生休息吧。”
流锦起了身,同我和木璃行过礼,便退下了。
我回过神来,问道:“这就禀报完了?”
木璃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开口道:“你还想如何?”
我看着木璃,眨了眨眼。
木璃低叹一声,问道:“你便没什么想说的么?”
我想了想,认真道:“澜天前辈同那位流前辈关系可能很好。”
这话出口,我清楚地看到木璃的嘴角微微一抽,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下一瞬,他起身过来扶过我,带着我往后屋走去,边道:“你再好好想想。”
我由木璃带着,却有些莫名其妙,还要想什么?
我这几日被他照顾得脑子都当摆设了,空得不能再空,现在猛地让我想事情,我觉得我肯定承受不起。
话虽是这么说,我还是好好将方才流锦的话又回忆了一遍,终于在木璃带着我进屋的一瞬,低呼道:“白色卵石!是酉悯族的圣物吗?”
木璃的嘴角一勾,随手关了屋门摇头无奈笑道:“你这脑袋……”
我挠了挠头在桌边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这两日闲得发慌,脑子也跟着不愿意动弹了,哈哈。”
木璃回身开了屋里的窗户,才到桌旁揽了我坐下,如今我们独处时,总是木璃抱着我坐,我也习惯了,已经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坦然受之。
木璃刚一坐下,我便推了他一把,问道:“到底是不是啊?”
木璃无奈一笑,伸手从桌上倒了杯茶,笑道:“你问我,我也不知啊。”
我眉头一耷:“……”
“可能性却是不小,”木璃见我的神色,似乎又愉悦不少,将茶递给我,接着道,“若当真是,那位流前辈身上的那枚圣物便是跟着他一道失踪了。”
我接过那杯茶也没喝,放到一边,等木璃说完,便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问流家的人?”
木璃看了那杯茶一眼,也没说什么,自己又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才道:“我们猜想如若玉雪原便是酉悯族千年来的藏身之所,那么澜天的祖父每年亲自前往玉雪原下的酉村送药一事便值得深究……”木璃说到这里,便不说了。
我本等着他说下去,他突然停住,让我听着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正要推他,便见他拿着手上那杯茶递到了我嘴边。
“我试过了,水温刚刚好。”
我微一皱眉,往一边让了让:“我不渴,你接着说。”
木璃却不依不饶,茶杯随着我动,反正一直便在我嘴边。
“你已经快有半日不曾喝过一口水了。”
我愣住,看了木璃一眼,如今这是喝不喝水也要管我了,心里却是暖的。
我一向不愿意动弹,除了实在渴得不行,才会去寻一口水喝。
以前……有巧儿,跟在身边,时不时在我手边放一杯水,冷了便进来给我换一杯,即便是如此,我也时常不在意,依旧是渴得不行了,不管冷水热水灌一大杯便是了,后来巧儿她,不在了,便是连水也无人再帮我换了。
如今木璃这般……
我轻声笑了笑,就着木璃的手抿了一口,水温的确刚刚好。
木璃这才放下了杯子,双手揽了我接着道:“我托澜琪回去问了他家的供奉,才知道澜前辈开始往酉村送药的时间同他与流前辈一道失踪后归来的时间几乎是一致的。”
“是以你猜想流前辈同酉村甚至酉悯族会有些关系?”
“嗯,以我们的身份贸然去问这件事到底不合适,于是离开都城前我唤了流锦过来,由他去问便方便很多,只是他当时不在都城,这才到如今方有了消息。至于酉悯族的圣物,我不过是以防万一让流锦多问了一句,却不想,这消息比我想的还要有价值……”
我点头道:“的确,不说那位流前辈手上有一枚白色卵石,照流家上任家主的描述,那位着狐裘的男子举止也很是怪异,有余力还手却一直忍让不说,随手便将圣物送与他人这种事……”
“不仅如此,你可还记得澜天前辈曾到京城见过你娘?”
我皱了眉头,摇头沉声道:“我是不记得的,但当时我问过澜七,他的确这么说过,且我们先前也讨论过,我落水后还能醒过来,多半便是因着那圣物。”我说到这里,脑中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澜前辈当时见我娘,便是为了将那圣物交给我娘?”
木璃也沉了声:“若的确如我们猜想,如今我们该好奇的便是澜天前辈到底为何会亲自将东西送到江府,他同流前辈之间的关系很重要……”
“那么他送到我娘手上的或许就是流前辈手上那枚?”
我顿了顿接着道:“娘轻易不会收他人的东西,除非那个人是娘认识或听说过的,才会收下那么贵重的东西。娘这些年一直待在一方小院子里,不大可能认识谁,但照娘自己的说法,在嫁到江府前,她不过就是个乡野村姑,更是不可能认识什么大人物,除了……外祖和外祖母!”
我有些震惊,看着木璃。
“所以,流前辈……很可能便是我的外祖?”
木璃一直静静地听我分析着,嘴角带着宠溺的笑,这时揉了揉我的脑袋:“若是我们先前的猜想一一证实,多半便是了。”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如果,流前辈便是我的外祖,那么,流烟也是我的……妹妹,便连流锦也是……
我一下觉得所有的事都顺理成章起来,只差一口敲定了,心里已经在想着难怪我见着那两个,都觉得有些亲近,原来本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