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般了,那酒还如何不醉人,木璃拉了轻素坐在桌前,虽知道她是醉了,但还是叮嘱道:“饮酒伤身,下回不得再这般了。”
轻素本是格外乖巧,由木璃引着在桌边端端坐着,这时却猛地从桌前站了起来,走到木璃身边便一把抱住了他,赖在木璃怀里,摇头晃脑道:“我算是明白当初陈穆的心思了,那时候我心里还有些笑话他,如今也不敢笑了,笑话他便是笑话我自己……”
木璃自然知道陈穆曾醉酒带了轻素出府,不由心中一痛,任由轻素抱着自己,喃喃道:“明日我便让人将你那处的酒都搬到别处去。”
轻素也不知是听了这话,还是突想起什么来,有些委屈道:“我不过便是想来找你,想同你说说话,我有好多话……”说着还打了一个酒嗝。
这一下,轻素立马便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拿眼觑着木璃,那模样便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却也是轻素少有的少女姿态。
木璃轻笑一声,伸手抱住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坐好,柔声道:“那你便说,我都在听的。”
轻素抬头同木璃对视一眼,又突地低下了头去,良久才钝钝地道:“你怎的还对我这般好,我丢下你不管,让你满天下地寻我,也不给你送个信,你是不是很生气?”
木璃闻言摇了摇头,看着轻素轻声道:“比起生气,我更多的是害怕。”
轻素也抬头看着木璃,微晃了晃脑袋,伸手按住木璃的双肩,道:“木璃,你等一下,怎么又有重影了?”
木璃一愣,这才重新意识到轻素如今正醉着,先前他问一句她便回一句,倒让他生出她还清醒着的错觉来了。
木璃不由自嘲一笑,如今的她即便听得到自己的话,也未必能明白自己话中之意……
这么说……
木璃心上一动,问轻素道:“你可还记得我同你提过的清夏?”
“清夏?”轻素微微抬起头来,她本已经晕晕乎乎要睡过去了,如今听了这名字,似乎一下便清醒了不少,小心翼翼地看了木璃一眼,突然捂紧了嘴,挣扎着从木璃的怀里跳了下来,寻了屋门便往外走去,一边喃喃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跑到木璃这里来了?为什么要问我清夏的事……”
木璃起身拉住轻素,却是接着道:“昨日你也同我提起过他。”
轻素愣了一愣,绕着步子转回身又垂了眼道:“昨日你是不是当真生气了?一句话都未说便离开了……”
木璃闻言不由苦笑,果然同他所想的一般,无怪他等了整整一日都不见她来,只因为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只因为她若是清醒着,本便不愿来……
“木璃你别这么笑好不好,我不喜欢看你这样。”
木璃的苦笑顿住,轻素此时皱了眉头看着他,抬手来捧着他的脸,那专注的眼里只有他一人……
突然便释怀了,只要她在他身边,只要她在自己身边……
木璃轻轻抱着眼前的轻素,柔声道:“我不会再留你一人了,如今我在这里,你不是在做梦,你……你只是醉了。”
醉了,又如何?
即便你醉了,即便你清醒之后什么都会不记得,只要你需要我,我都会在这里……
“啊!原来是醉了!”轻素在木璃的怀里点了点头,任由木璃牵着,又坐了回去,还是抱着木璃道,“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是不是说到清夏了?”
木璃略一沉吟,轻摇了摇头道:“说到你这两年里发生的事了。”
他的确很是在意那清夏,但如今他更想知道她这两年是如何过来的。
轻素却似乎并未听到木璃的话,良久,木璃往怀里看去,却见怀里的人有些微的出神,那有些空洞的眸子让木璃的心不由又紧了起来,正不知该如何安慰,轻素已经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低声缓缓道:“清夏他,为了救我被子弹打中了,那时候我,满手都是他的血……”
听到这一句,木璃的神色一顿,一面轻拍着轻素的背安慰她,一面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轻素饮了不少酒,若是昨日,想来哭累了便睡了,可今日她却似乎很精神,木璃没有打断她,她便靠着木璃断断续续地说着,直到天色将明,才在木璃怀里沉沉睡去。
木璃抱着轻素坐在窗前,看着初起的晨光,良久,像往常一般在轻素的额上落下一吻,抱着她出了院子……
☆、第十九章 醒酒
我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苦茶,却是丝毫苦楚也尝不出。
瞥一眼屋角堆着的酒壶,这四五日我醒了喝,喝了醉,醉了便又睡……再多的酒都熬不住我这么牛饮——我这般想着,不由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额头。
“在了在了,素姐姐,可算是逮着你了,前几回抽空来找你,你不是睡着便是不在,今日可算是运气!”
我抬头看向走来的人,正是几日不见的尤儿,身上穿着的是六皇子贴身侍女的衣裳,看来六皇子对她当真不错,这才几日,便又将她唤了回来,只是……
我糊着声道:“尤儿你在说什么,我这几日可是一直在这院子里不曾出去过。”
“啊?不会啊,前两日夜里姐姐便是不在的。”
我眉头皱了皱,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头还痛着呢……
我又倒了一杯醒酒茶,送到嘴边,问道:“那你来找我可是有何事?”
尤儿这才醒起,低呼一声道:“哦,前几日殿下的身子又不好了,我们本想着来找姐姐去给殿下看看,只是殿下一直不许我们来打扰姐姐,前两日夜里我看殿下实在难受得不行,便偷偷来找姐姐,想着姐姐能帮上一帮,可姐姐却不在。”
“嗯……殿下如今如何了?”
尤儿皱了眉,忧心道:“甄太医每日来给殿下诊治,又配了方子,如今殿下道是好了许多,只是我和茹儿姐姐看着觉得甄太医的方子还不如素姐姐当初给殿下行针的法子有效,我这才又抽了空来找姐姐。”
六皇子那里送来的酒倒是喝得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放下一直附着太阳穴的手,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我知道了,待我收拾一下便过去。”
说这话时身子还是不免晃了一晃,尤儿赶忙上前来扶住我。
尤儿的性子总是咋咋呼呼的,也很少留心,这时扶着我才闻到我这一身的酒味,开口便道:“姐姐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早知道那日我便不教姐姐喝酒了,若是让茹儿姐姐知道是我引得你这般贪杯,我又该挨训了……”
我听了她的话,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羡慕这样的尤儿,微微笑了同她道:“无碍,你先回去侍候殿下吧。”
尤儿似乎还有些不放心我,我自己扶着石桌站稳了,拂开尤儿的手笑着又补了一句:“你不必担心,屋里的酒没了,我正好顺道再同殿下讨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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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出院子了,我才发觉自己一身的酒味,想想前几日也都是这般宿醉,虽说每日也迷迷糊糊地沐过浴了,但连我的屋子里都是一股浓重的酒味,想来这几日身上到底并不好闻。
收拾好自己,临出门前,我还是打开了屋里全部的窗户。
六皇子的情况似乎的确不好,我走进他的院子时,茹儿正在药房里煎药,见了我才将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一些。
我朝她点了点头,见尤儿正好从六皇子的屋里出来,手上端着一个水盆。
尤儿见了我,本想冲我打个招呼,还未开口我便同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尤儿回身看了看屋里,到底是没喊出声。
我微微笑了,看来前几日这丫头被“放逐”在外还是长了些记性的。
尤儿虚掩上屋门,才朝我走近了,同我道殿下刚醒,这时候来正好。
我点头应下,让尤儿自己去忙,独自走到六皇子的屋门前就着门框敲了几声,道:“殿下,是我。”
屋里传来几声轻咳,我竟下意识地觉得喉头一甜,仿佛又要咳出一口血来,不由微微一怔,突觉得这样的情景有些熟悉。
来不及细想,屋里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便听六皇子的声音传来:“是素儿啊,进来吧。”
我应声推门而入,一进屋子便微皱了鼻子——这屋里的药味太重了。
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六皇子笑道:“这几日身子不好,太医交代不可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