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玲珑有些幸灾乐祸地看宁七音把螃蟹夹到面前,就等着看她无从下手的样子。
那套拆螃蟹的工具,若是没有见人用过,根本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宁玲珑不相信宁七音在乡下会见过那些。
就算乡下走了大运吃一次螃蟹,也绝对绝对不会有这么一套精致的拆蟹工具用。
宁七音再不去看众人的反应,只是拿起桌上剥螃蟹的小工具,熟练地拆解起面前的那只螃蟹来。
众人只见那只螃蟹在宁七音手下一点点被拆解,各种工具用的得心应手不说,蟹肉拆出来都极为规整,简直是神乎其技。
宁玲珑都看得惊了,这怎么可能呢?宁七音在乡下生活十几年,回到宁国公府还不曾吃过这些,宁七音怎么能将螃蟹剥到这种程度?
大家也都惊叹无比,便是他们中常吃这些的人,也没把握能做到宁七音那样,何况她不但蟹肉剥的好,速度也是极快的,就好像那螃蟹哪里有壳哪里有肉都已烙在她心中似的。
先前是那位陆家表妹也不由叹道:“难怪不用表哥来剥,就姑娘剥螃蟹的这个技艺,只怕没有几个能比得过吧?”
陆清雅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原先很是替宁七音担心,看到陆见洺要帮忙才放心些,可后来宁七音拒绝了陆见洺,她就再度担心起来。
心里还暗暗埋怨陆见洺,小声跟宁七音说帮忙剥就好了,竟嚷得人尽皆知,被奚落的陆见洺脸上挂不住,宁七音也只能拒绝他。
待到看宁七音熟练地使用那些拆蟹工具,陆清雅的担心瞬间变成了惊叹,不由和众人一道称赞起来。
宁七音剥好了螃蟹,将工具又原样放好,便向着一旁伸出手去。
却没什么动静,扭头一看捧着菊花水的丫鬟正看着宁七音的碟子出神,显然也是看呆了。
陆清雅忙在一旁轻咳了一声,那丫鬟这才回过神来,看宁七音正等着洗手,忙诚惶诚恐的捧着水晶盆弯下腰去。
宁七音将手浸入水中,菊花细长柔软的花瓣便飘过来贴到了她纤细的手指上。
曾经她根本不知道这漂亮的花水是做什么用的,更不知道烤虾和螃蟹要怎么吃。
上辈子她曾因为不会剥这些而出丑,曾经看到过许多或是同情怜悯或是轻视鄙薄的眼神,回去之后她偷偷下功夫很是修炼了一番,才练到了这种无人能及的程度。
如今想起来,上辈子她明明也是很好强,却稀里糊涂地把人生过成了那样悲惨的模样。
“看了七音剥的螃蟹,我都不好意思剥了!”陆清雅笑着向宁七音赞道,“你的手实在太巧!”
众人听了也都纷纷夸奖,有说宁七音手巧的,也有夸她的手生的美的,还有人说看宁七音剥螃蟹简直比听戏还要过瘾。
陆见洺忘了方才被拒绝的失望,也含笑看着宁七音。
宁七音从容地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轻轻地擦过手又递回去,再没有上辈子的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陆见洺见她优雅从容心中便愈加欣赏,心中的想法也悄然改变了。
宁七音没有回到宁国公府的时候,陆见洺对自己的婚事是满意的,宁玲珑是正统的世家姑娘,两家家世也是相当,二人的婚事便不是燕京城的头一份儿,那也是数得着的好姻缘。
可宁家突然就又冒出个乡下的亲生女儿来,说宁玲珑并不是宁国公府的后人,那个乡下姑娘才是。
陆夫人最是看重血统这回事,得知宁七音回来,便不再许陆见洺娶宁玲珑,要他娶宁家亲生的那位姑娘。
陆见洺原本觉得宁玲珑很好,根本不想娶一个乡下女,可他不敢违背陆夫人的意思,便又委屈又失望的应下了。
可今日他瞧着,宁七音不但人长得美,举止做派完全不见乡下人的小气拘谨,反而处处皆见优雅端庄大气,他便心满意足了,觉得娶妻自当如此。
宁玲珑没想到让宁七音出丑的计划不但落了空,反而又为宁七音挣得了许多赞叹,心中又气又恨,但是想想如今自己还能怎么着,竟然是毫无办法。
众人已经开始品尝新鲜的烤虾和螃蟹,又纷纷举杯互相敬酒,便有人拿出方才写就的诗大声诵读起来,其余的人则认真听着,又帮着推敲用词,一时间水榭之上又热闹起来。
宁玲珑已经对宁七音的诗没什么兴趣了,她想看宁七音不会吃烤虾醉螃蟹而出丑,却没想到宁七音竟能剥得人人称赞。
宁玲珑觉得自己若是再想看宁七音因为写诗出丑,只怕待会儿会写出一个女文豪来。
宁玲珑心里憋屈,尤其是看到陆清雅对宁七音显而易见的亲近,宁玲珑就更加生气,从前她仗着爱笑爱说,基本走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尤其是这种世族姑娘们,都喜欢听宁玲珑声情并茂的聊天。
如今宁七音不过淡着一张脸,竟然夺去了所有曾经属于她宁玲珑的风头。
宁玲珑有些不平的看向宁七音的方向,便见陆见洺也朝着宁七音看过去,就在那一瞬,她与陆见洺的目光总算在宁七音面前碰撞到了一起。
她抿唇,楚楚可怜地望着陆见洺。
陆见洺是她的,她一定要让陆见洺对自己死心塌地,既然府里的路子走不通,她只能靠自己了。
第35章 私情
宁玲珑向陆见洺使了个眼色, 约他到外面说话,今日难得有见面的机会,有些事一定要对陆见洺说的。
陆见洺一怔, 眼神有些躲闪。
宁玲珑却已经站了起来,向着水榭外走去,走到岸上的门口还回首向陆见洺望了一眼。
陆见洺本就不自觉地看着她的背影,如今她再度转回头向他示意, 他便不好再装作没看到了, 只得等宁玲珑走下水榭之后,也找了个借口走出去。
水榭依着山的地方有一处隐蔽的角落,宁玲珑停在那里等着陆见洺过来,心里还为陆见洺方才不情愿的表情而有些难过。
可当她看见陆见洺的衣角飘过, 接着整个人翩然出现, 她心中的难过就幻化成了希望。
到底是有过亲事的人,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分的吧?宁玲珑看着风流倜傥的陆见洺向自己走来, 脸上不觉便浮上了红晕。
陆见洺走到宁玲珑面前,不安地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好人们都在水榭上, 并没谁到这里来。
“二姑娘有什么事?我们这样单独见面总归不好。”陆见洺还是有些忐忑, 陆夫人是极为看重规矩的人, 若是被她知道了,陆见洺怕是会被责罚。
宁玲珑眼中的光一下暗淡了许多, 她低下头满腔的委屈:“玲珑又岂会不知这样不好?只是有些事不忍公子蒙蔽其中,这才出此下策。”
陆见洺见她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样子, 便有些心软:“不知姑娘说的是什么事?”
宁玲珑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见洺:“是关于姐姐。”
陆见洺果然被引起兴趣:“七音姑娘?她的什么事?”
宁玲珑见他这般,心中对宁七音更加暗自生恨,面上却有些担忧似的:“姐姐许是在乡下待的太久, 性子早就定了型,回来见到这燕京城的繁华,才装出了另一幅面孔。”
陆见洺思索着这番话,竟觉得合情合理:“她自然不能再如乡下一般过活。”
宁玲珑却带着几分悲切似的摇头:“不是的,我瞧着姐姐虽然面上学着城中贵女的做派,可为人却自私虚荣;虽然一副用功苦读的样子,可也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
“姐姐这般行事,我只怕会越走越偏,早晚连累了陆公子你。”
陆见洺听了宁玲珑的话,又想想宁七音娴静恬淡的模样,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宁七音会是那样的人。
宁玲珑看陆见洺的神色,知道他眼下正是半信半疑,便索性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她低头拿帕子拭了两下,抬起头却还是带着泪痕:“陆公子不信我?姐姐见多了繁花似锦,只怕以后会连陆公子也瞧不上,想到陆公子将要被人轻贱,我……”
宁玲珑“我”了两声,眼泪滚滚而下,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低头掩住口鼻低声哽咽起来。
陆见洺看她如此便有些手足无措,想着这到底是和自己有过瓜葛的女子,多少就心软了,不由放轻了声音安慰道:“信!我自然是信你的。”
宁玲珑闻言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陆见洺,抽噎道:“公子何其风恬月朗的一个人?就甘心与那样的人过一生?况你我又早有婚约在前,公子真的忍心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