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七音颔首:“是,你说得极好,不收拾,怎知规矩。”
绿屏得到宁七音认,舒了口气,笑了。
宁七音却吩咐旁边一个丫鬟,记得应该是叫铛儿的:“去取钎子来。”
铛儿一愣,不过还是照办,进屋去取了。
绿屏见此,心里明白了,这是要用钎子来罚这小丫头吗?她忍不住得意地扬了扬眉,看来姑娘还是觉得自己干得很好的。
而跪在一旁的小丫鬟坠儿则是脸都白了,她本来身形已经摇摇欲坠,如今听说取钎子,只觉得自己脸上疼膝盖疼浑身都疼。
胡嬷嬷蹙了下眉,就要上前和宁七音说什么,宁七音抬手阻止了她:“胡嬷嬷,我心里有数。”
胡嬷嬷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原本不过是个寻常嬷嬷,并没有什么根基地位,被派过来照料宁七音,也是好不容易得的好差事,并不敢惹事生非,而这位绿屏却是有些背景来历的,绿屏亲娘老子在厨房里做活,亲爹则是跟在国公爷身边伺候的,这身份就不一般了,她惹不起。
况且,自家姑娘听信那二姑娘的,自己说什么,怕是也听不进去。
这个时候铛儿取来了钎子,那钎子尖锐得很,又是硬铁做成的,长长的一根,不要说坠儿,就是旁人见了,都觉得害怕。
拿这个戳人吗?
坠儿已经哭着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了我了,坠儿错了,坠儿知道错了。”
绿屏却撇嘴:“你没听姑娘说吗,不好好收拾,是不知道规矩的,既然错了,那就合该受惩戒,哪能轻易放过,咱们乐苑是有规矩的。”
宁七音道:“你还不跪下?”
她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跪下,这不是跪下了吗?
宁七音手中握着钎子,淡淡地道:“绿屏,你跪下。”
绿屏一愣,迷茫地看着宁七音:“啊?我?”
宁七音:“跪下。”
绿屏:“为什么是我跪下,我这是要——”
宁七音清凌凌的眸中泛起冷光:“来人,把她按在地上。”
旁边的几个丫鬟仆妇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开始还是愣着,后来明白过来,虽然心里还是不太敢,但到底姑娘那眼神,不像是说假的,只好上前,就要按下绿屏。
绿屏都已经呆了:“姑娘,你什么意思?”
宁七音冷笑:“让你知道我们乐苑的规矩啊。”
绿屏不服气:“我做错了什么吗?”
宁七音:“你竟然还敢犟嘴?在这乐苑里,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不要仗着一些自以为是的脸面,就要在这里欺上瞒下,嚣张至极,乐苑里有乐苑的规矩,国公府里有国公府的规矩,但是这一条条规矩,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来执掌。”
说到这里,她语气中带了鄙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可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这还是那个懦弱到凡事由绿屏做主的姑娘吗,这还是那个处处都听从二姑娘安排的姑娘吗?
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关键是姑娘那眼神中的威慑力,那不容置疑的气势,怎么看,怎么都有当家姑娘的气派,让人不敢多看,让人也不敢质疑。
看着一众人等全都不敢噤声,宁七音对此很满意。
上辈子,她作为国公府的少奶奶也曾经跟着学习掌家,她虽然并不是太聪明强势的性子,但到底长了许多见识,拿到闺阁里来唬一唬这些小丫头子,绰绰有余。
宁七音当下淡声道:“坠儿,起来。”
坠儿原本都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必是要被打得很惨,脸上都已经生疼生疼的了,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等变故,她此时还有些恍惚,听到宁七音命她站起来,忙战战兢兢地要起来。
因为跪得太久,腿上发软,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又跌倒,不过做丫鬟的,到底性子倔,硬生生自己站住了,恭敬地立在宁七音面前,不敢吭声。
宁七音将那钎子递给了坠儿,命道:“现在,由你来惩戒绿屏。”
坠儿下意识接过来那钎子,也是一愣:“我?”
宁七音:“是。”
绿屏一听,吓到了:“姑娘,不要!我罚坠儿是有缘由的,姑娘你听我说。”
宁七音:“我乐苑里,哪有你来辩驳的道理,坠儿,掌嘴。”
坠儿刚刚从惊吓中醒来,站都站不稳的,如今听说自己竟然要张嘴绿屏,也是吓得不轻,不过她看看宁七音,确认是这个意思,再看看绿屏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当下是怕的,但是惧怕之余,竟然泛起些许快意。
活该,活该。
刚才是谁那样横行霸道欺凌于我,如今你也知道怕了?
坠儿一手紧攥着钎子,一手抬起巴掌,犹豫了下,终于啪的给了绿屏一巴掌。
第3章 惩戒自大丫鬟
坠儿是平日被欺凌惯了的,哪可能去打绿屏这种有身份有背景有人撑腰的大丫鬟,如今这么一巴掌打下去,别说别人怎么想,她自己心里倒是怯生生的,脚底下发虚,几乎不敢去看。
绿屏被人这么一个耳刮子打过来,开始时候还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打她,而且不是家里的主子夫人姑娘,是一个卑贱到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小贱婢子,一个坠儿,竟然也敢打自己。
她眼里气恨和不敢置信,这气恨让她眉梢都染红了:“你,你打我?”
坠儿被她这么一说,委实有些怕了,后退一步,求助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冷笑:“不是她打你,是我宁国公府嫡长姑娘命她打你,怎么,在这乐苑里,还有人胆敢和我讲规矩吗?”
绿屏听这话,心里一震,看过去时,只见往日总是低眉顺眼的宁七音眉梢微微挑起,好看的眼眸泛着冷冽的光,拥有柔和弧度地下巴仰起间,竟有股谁也不敢逆其锋锐的气势,恍惚中竟有宁国公夫人管家时的威严。
她突然有些怕了。
宁七音从乡下来的,当时她来的时候,她也是跟着一起看到了的,很土的一个乡下姑娘,什么都不懂,听说就连识字都是自己偷偷地在学堂外跟着听才认识的,这样的一个丫头,没什么见识,才情甚至比不过她们这些当丫鬟的,她凭什么配当国公府嫡小姐,不过是运气好会投胎罢了,绿屏就不太看得眼里,也爱拿那些规矩来压她。
看着她什么都不懂,可以被任意欺瞒,她心里每每觉得畅快,甚至恍惚中觉得,国公府的嫡小姐也不过如此。
但是现在,她身上的气息仿佛一下子全都变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般。
她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但是口中却勉强道:“姑娘便是认为绿屏哪里错了,也该讲明白了,回禀到太太那里,何至于如此羞辱绿屏?绿屏的父亲在国公爷跟前当差,羞辱绿屏,这就是羞辱国公爷跟前的脸面。”
宁七音自然看出来绿屏初时眸中的震惊,也听出她如今的威胁,心里倒是也不怕的。
上辈子战战兢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还不是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沦落到那个地步的时候,谁曾为她撑腰,谁曾怜惜于她?
如今重活一辈子,她自是要换一个活法。
宁七音眉梢间的寒意更甚,说出的话却是轻淡至极:“既然绿屏姑娘这么大的来历和身家,我乐苑里庙小,供不起这么一尊佛,那就掌掴三十下后,送回母亲那里,请母亲定夺吧。”
这话一出,绿屏脸色变了,变得惨白惨白的,身子也如同风中的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她死死地攥着袖中的拳,不敢置信地盯着宁七音,瞪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看着她。
不过,她不过是狐假虎威吓唬她罢了。
她再有背景,家里人在府中再是有脸面,也左不过是当人奴才的,而宁七音是侯府的嫡小姐,甚至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她心有愧疚,她如果真豁出去要如何,谁能硬和她对着干。
只是,这里面的道理,哪里是一个寻常村女能想明白的,宁七音竟然变得如此通透明白了!
她心里思绪交战,半响后,终于咬咬牙,低下头:“姑娘,是我错了,是我不懂规矩……”
宁七音淡漠地望着眼前的小丫鬟。
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
在国公府里,这种小丫鬟再有背景,却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如今重活一世的宁七音,作为国公府的嫡小姐,竟然首先要做的是让一个小丫鬟服软,这么回首一想,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活得是如何委屈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