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朝听完,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只是笑着轻轻揉了揉宁七音头顶的乌发:“你最近太累了, 开始疑神疑鬼的了。这是在家里呢,哪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人?”
“好了,”陆景朝扶着宁七音站起来,“坐了半天你也累了, 躺下小睡一会儿, 养养精神。”
宁七音自从有身孕之后就格外爱睡觉,这一日只顾陪着宁引卉还没睡过,因此便乖乖躺到床上去了。
陆景朝坐到一旁,握着宁七音的手:“别多想了, 好好养胎。有我在, 还城苑就是铜墙铁壁。”
宁七音笑起来:“说我疑神疑鬼,你还不是上了心?”
陆景朝有些无奈:“我自恃一张冷脸谁也看不出我真实的想法, 没想到回了家却瞒不了你。”
宁七音闭上了眼睛,唇边带着笑:“你是我的夫君,难道还要瞒我?”
陆景朝将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不瞒你, 我让人去查, 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宁七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陆景朝向宁七音的手背上轻吻一下,又轻轻地把那只玉手放下, 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陆景朝走到书房,然后唤了一个人进来。那人长相极为寻常, 穿着陆国公府最常见的仆人的衣服。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陆景朝问话的时候自有一种迫人的威严,那种威严像是有无形的鼎扣在人双肩上,让人有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那人满面惭愧:“属下办事不力, 只查到周氏与宁玲珑相互勾结,却没有找到证据。”
“方才院墙外有人,你再加派些人手,不管夫人走到哪里,暗中必须有人跟着!”陆景朝拧眉命令道,他相信在宁国公府没人敢动宁七音分毫,可是他担不起“万一”二字,所以必须谨慎小心。
宁七音并不知道陆景朝的安排,她自己虽然照常处理家事,却也暗暗地对一切留心起来。
宁玲珑生了孩子,总归是陆国公府的喜事。陆老夫人的意思是,孩子的满月宴就算不大办,可陆家的亲戚总要请过来坐坐的。
因此宁七音少不了又忙了几日,宁七音自己觉得不害喜之后身体和从前一样,做起事来有时候便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倒是陆景朝时时记挂着,还亲自找了陆夫人一趟,彻底将满月宴的事替宁七音推了出去。
只是出席满月宴这件事陆景朝却无法替宁七音推掉,莫说老夫人希望宁七音在身边陪一会儿,就连那些亲戚也都想见见有身孕的宁七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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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七音陪着亲戚们说了会子话,陆老夫人也是怕她累到伤神,便让她回还城苑歇着,她便以茶代酒向众位亲戚敬了酒,然后退席离开了。
坠儿扶着宁七音往回走,才走出院子,便见周氏正在路旁跟人说话,那人却在一棵树后,正好看不到是什么人。
周氏察觉到有人从院子里出来,警觉地朝宁七音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故作平静地转回头去。
宁七音看着她说话的口型,像是“快走”,然后便见一个丫鬟装扮的人,匆匆穿林而去了。
周氏则转身向宁七音迎上来:“弟妹不再坐一会儿了?”
她一向不爱主动与人说话的,今日这般表现,眼见的是心虚了。
“人多胸闷,老太太许我回去歇着。”宁七音看着林中的背影,随口一答。
周氏却冷笑了一声,颇为不屑:“没错,弟妹肚子里的孩子金贵,可得小心着些。”
宁七音懒得与她打嘴上官司,直接冷了脸向周氏问道:“二嫂这话什么意思?听着倒不像好话。”
周氏一怔,在她的印象中,宁七音一直都是和气的,总是未语先笑,如今这脸色一沉,倒真有一种凌人的气势。
她脸上有些尴尬,便用一种生硬的语气道:“弟妹误会了,我就是不会说话。”
事到如今,宁七音觉得倒不必去维持那表面的和气,周氏几次三番拿不会说话做挡箭牌,当初一句陆景朝死了,差点没把宁七音的心给挖了,当时没心思与她计较,如今新账旧账算起来,宁七音不想就这么点点头过去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从前那样不说话也没人挑你不是!”宁七音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可莫名就有种六月天掉到冰窖中的感觉。
周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宁七音,她没想到宁七音嘴上也是不饶人的,登时就气红了脸向宁七音道:“我到底是你嫂嫂,年纪又大你许多,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
“她怎么跟你说话了?”陆景朝的声音突然从宁七音身后响起。
陆景朝本来正与亲戚喝酒,男客与女眷这边隔着一排屏风,陆景朝不时地透过屏风间隙看宁七音在做什么。
没想到与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再看过去,便不见了宁七音,去问老夫人才知道宁七音已经回房歇息了。
陆景朝到底不放心,便追了出来,刚好听见周氏责问宁七音,那语气让陆景朝心中颇为不爽。
周氏看到陆景朝出来,便忍不住告状:“六弟,你这夫人竟然说我‘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从前我看她也算知书达理的,怎么背人处竟是个这样不懂长幼尊卑的人?”
陆景朝立在宁七音身侧,看了看宁七音,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肩,才向周氏道:“她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二嫂不会说话就多听少说便是,不然二嫂的话给别人添了堵,就别怨别人反过来堵二嫂。”
周氏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素来和气的宁七音刺她一句也就罢了,连陆景朝这样的人都对她无礼起来。
陆景朝在陆国公府是什么人?公认的最讲道理最公平的人,从前不管是子侄辈的有争吵,或是陆景朝的几个兄弟有分歧,都爱找陆景朝拿个主意问个意见。
因为陆景朝从来都是不偏不倚,从来都不会因为跟谁亲近就偏袒谁。
可如今,陆景朝甚至都不问来龙去脉便一口咬定宁七音说得对,帮着宁七音说周氏,这让周氏心中一时难以接受。
周氏指着陆景朝:“你果然……”
她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一甩袖往院子里去了。
陆景朝看看宁七音:“我送你回去。”
宁七音点头笑道:“谢谢夫君为我撑腰。”
陆景朝本来揽着宁七音的肩,闻言将手下移扶在宁七音的腰上:“这才是撑腰呢!”
宁七音笑起来,心里满满的全是安稳。她知道那种感觉是陆景朝带给她的,不管她做什么事,做的对与不对,总有他在她身后,那是她上辈子从未体会过的温暖与踏实。
二人慢慢走回还城苑,陆景朝竟然已经安排人从醉扬州买回来几样宁七音爱吃的小菜。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些了?”宁七音方才在席间不过举了举筷子,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陆景朝看宁七音神情中有小小的惊喜,便觉一切都值得:“那日听你和清雅聊天,说起吃的来,不是提过?”
宁七音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竟还热着。那一日她和陆清雅闲聊,陆景朝便在一旁看书,原以为他对她们的小声嘀咕听不到的,没想到他不但听见了,还放在了心上。
宁七音放下筷子,抿唇笑了一下:“你等一下,我有东西送给你。”
说着,宁七音便起身回卧房去,陆景朝好奇地跟上:“是什么?”
宁七音走到房里却回过身往外推他:“你在外面等着嘛!”
陆景朝怕宁七音摔倒,忙扶住她:“你是要给我的,我迟早会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宁七音拗不过他,便只得随他跟着,她拿出一个木匣打开来,还遮遮掩掩的,最后向陆景朝手中一递:“这个给你。”
陆景朝接过来,却是一个剑穗,编得十分精致,上面还绑了一块玉,成色极好。
宁七音看陆景朝端详那剑穗,便红着脸道:“好像也没送过你东西,闲来无事编的,你拿去用吧!”
“好!”陆景朝看着剑穗笑起来,“没想到你会编这个,竟比我用过的都别致考究。”
宁七音听他夸赞,心中自然十分欢喜:“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勉强能拿到人前罢了。”
陆景朝将那剑穗小心地放到怀中:“你这便是谦虚了!”
说完,陆景朝便向宁七音扶着的木匣伸出手去:“我看里面好像还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