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避着叶氏。
曹国公府的赏桂宴帖子已经给了他,李陵看也没看一眼,让人收起来,他要娶什么人,或者不想娶什么人,现在都不是由他做主的。
那么想太多没用,不如想些别的。
然而他始终每晚睡不着觉。
往往闭着眼熬到后半夜,李陵都爬到屋顶吹风。
把人吹清醒了再睡。
这晚,小安子侍候李陵写完大字,唯唯诺诺想说什么。
李陵洗手,接过小太监递来的帕子将手擦干,问他,“有话就说。”
小安子跪下,低头道,“方才贵妃娘娘又派人来给方氏送时令的鲜果,……那女官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李陵冷哼一声,走进自己的卧室,——却见方氏穿着极清凉的纱衣,身姿婆娑地侧着身子跪在他床边,不晓得是那纱衣太单薄,还是方氏身子玲珑有致,十分刺伤李陵的眼。
他登时大怒。
如此羞辱!
小安子利索地跪在旁边,哭道,“都是小的无能,求主子赏罚。”
方氏听见六皇子身边最得用的太监如此,吓得浑身哆嗦,连连磕头。
李陵冷笑一声,“我敢罚你?滚出去罢。”
小安子立刻给那方氏使眼色,方氏吓得哪里敢不听,给六皇子磕了头慌慌退了出去。
李陵嫌床脏,让人重新换一套被褥。
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进这个屋子,索性在书房的榻上对付一晚,小安子对洒扫屋子的小太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殿下的屋子用香熏上一整天,然后彻底通风祛除晦气。
真是给六皇子添麻烦。
第二天,李陵顶着没睡好的脸出现在曹国公府。
到了曹国公府,李陵直接对高高兴兴同他行礼的曹国公世子道,“给我找个干净的房子睡觉,让那些女人离我远一些!”
曹国公世子愕然。
但不论如何也要安排,自家在宫中做贵妃的娘娘可交代了,这位是今天的主角,是代替陛下来给府里赏脸的。
小安子生怕曹国公世子办错事,细细交代,“那卧室不能有女人收拾,叫几个小厮用拂尘洒扫干净,换上新的床褥,不要太多,七八层就可以。
贵府冰窖可有铜鼎山?叫人抬着放在墙角,也不用人扇,开窗让风能吹进来即可。那屋子附近不得有人喧哗,切记切记,我家主子最恶心有女人靠近他!切记!”
这什么习惯!
曹国公世子唯唯诺诺,心道,这位果然性子古怪。
不过,这样的招待最不会出事。
曹国公世子以为这是六皇子在外的行事手段,并未多想,飞快给人准备好地方。
李陵见过了曹国公,又给老夫人行了礼,待世子过来说准备好地方了,半刻也待不住,斥退无干的人,上床就睡。
房里燃的是助眠的香料。
闻着味道,应当是小安子平常随身携带的。
李陵睡不着,昨晚看见方氏那种恶心的样子,他一整晚都被她那一身肉烦得要上火,更令人难以启齿的,他竟然看着方氏那种薄纱的寝衣,想到叶氏那日穿的薄纱裙衫!
怎能一个两个都如此不检点!
当着外男就穿得连手臂都露了出来!
李陵翻了个身,一定是那些老嬷嬷们教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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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天定要审一审,看是谁在辅兴坊引着叶氏作怪。
这样盘算着怎样去查,到底一晚上没睡困到不行,片刻之后李陵满脑子都是给她怎样把那白臂遮挡起来,糊里糊涂就睡着了。
整整在曹国公府睡了一天。
醒来后,李陵没胃口,骑着马毫无精神地回了宫里。
听闻六皇子这般做派,张贵妃都要气死了,重重拍着桌子怒道,“他这是瞧不上我们家的女儿,还是瞧不上我们家的谁?!”
谁不知道贵妃指的是太子。
认为六皇子是不给太子面子。
一屋子侍候的全都跪下,谁也不敢这时候劝贵妃。
等到太子亲自来问情况了,才晓得母妃发了好大的火,好笑地劝母亲,“我当您是哪里不舒服呢,原来是为了这事!小六昨晚仿佛是被侍妾气到,一晚上睡不着。他一大早去了外公家里,是提出要睡觉,但也规规矩矩给外公外婆,还有太外婆行了礼,您都听了什么瞎话,以为小六不懂事?”
张贵妃听说是六皇子身边的侍妾做的不好,怒气马上转移,“亏我好心给她机会侍候小六,竟这般不懂事,实在该死!”
太子不喜欢后宫的那些腌臜事儿,转移了话题,“母妃你猜,小六看上谁了?”
“谁?他不一整天都在睡觉吗。”张贵妃冷哼。
太子笑道,“小六让人给儿子传话,说吴国公家的孙女诗写的不错,颇有才情。儿子准备给父皇提一提,都是这小六难得会害羞,不敢自己说,找了这样的借口。”
张贵妃愣了愣,随即点头,语气淡淡道,“原想着让荣华给你做个侧妃,是否委屈了她。如今能嫁给小六做正妃,也是造化了。”
“我当她是妹妹,怎会委屈她。”
“好,好,到底是你亲亲的表妹,这大婚你一定好好帮着小六操持。”
掌灯十分,洪德帝来凤邀宫,瞧见张贵妃与太子其乐融融说话,不禁笑道,“我在前头辛劳,你们舒舒服服在一起说话,真叫人伤心。”
太子给父皇行礼,“儿子有好消息,方才在太极殿外头见有几位尚书大人在,儿臣不敢打扰,听说今晚父皇要来母妃这里用膳,儿臣就先来找母妃讨个注意。”
“哦,你说。”
“小六方才从曹国公府回来,正巧碰到儿臣去太极殿找父皇,他不知扭捏什么,拉着儿臣求儿臣给父皇带一句话,说完就跑,喊都喊不住。那话没头没尾,儿臣不大明白。”
“还给朕绕圈子?快说。”
太子笑道,“小六说,吴国公家的孙女写得诗不错,颇有才情。”
陛下眯着眼,半晌不吭声。
太子与张贵妃连对视也不敢,静静等陛下开口。
陛下到底点了头,不紧不慢道,“怪不得不敢来见我。”
当晚,陛下虽然是翻了张贵妃的牌子,但用了膳,最后却是去了叶美人的住处歇息。
几日之后,李陵才隐隐听说一些后宫秘闻。
上元灯节陛下偶寻得一伊人,与当年盛宠的昭妃仿佛,不过那人商家出身,进宫便被封了七品的美人,叫那些在宫中熬了数十年的妃嫔纷纷侧目。
——然而,这位叶美人不晓得何时惹了麻烦,被殷惠妃罚跪,那样的日头晒着,最后中了暑才被人抬回寝宫。
陛下虽说宠爱叶美人,有时翻了张贵妃的牌子,最后也去叶美人那里休息,但这此叶美人受了这样大的罪过,陛下仅仅口头斥了殷惠妃,外头进贡的好东西,也没少给殷惠妃分去。
叶美人那里,陛下赏了一些玩意儿,就把人安抚了。
李陵彼时正在辅兴坊外书房练字,听得这些风闻,心里十分诧异,这位叶美人这样不中用?
她斗不过张贵妃就罢了,怎么连殷惠妃都能打到她脸上!
殷惠妃只生了三元公主一女,在后宫坐着妃位,却只能捧着张贵妃。
李陵眉头紧锁,……当年的叶氏进宫可谓风头无两,如今这个叶美人怎的这样不中用。
二皇兄找来这么一个无用的美人,有何用。
李陵那最后几个字也不写了,随意把笔扔在桌上,对小安子道,“去后面瞧瞧。”
小安子弯腰,快速将那没写完的纸放进铁桶里烧掉。
六皇子的字非常奇怪,有时很难看,有时又有惊人的气势,不烧掉,必惹是生非。
李陵洗了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带着小安子去后面,心里暗暗想,这时把叶氏送进宫,那些技艺便罢了,当初叶氏进宫也没让大家知道她写得一手好王体,但并不妨碍她被父皇恩泽后的此日。
她当日初受恩泽,便被洪德帝从美人升到了昭仪,半个月又被晋封贵嫔。
晋升速度如同飞天一般令人震惊。
至于殷惠妃,那时并没有招惹叶贵嫔。
是生了早夭的四哥的慕仪妃,不知为了何事,“欺负”了叶氏,陛下不顾张贵妃劝阻,不但撸了慕仪妃的“仪”,还将叶贵嫔擢为叶纯妃。
一来二去,那慕妃见了叶氏,竟要向她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