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自己想错了,沈薄眼睛闭了闭,这位金大师确实算的很准,他确实和于泽有很强的联系,适合当这个杀鬼的牺牲品。
可惜,虽然沈薄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行事的道理,也知道于泽犯下许多恶,但他从来偏心。
沈薄笑意淡淡:“金大师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么贵重的符纸我消受不起。”
中介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两人谈话,一听到这里,连忙蹿上来,他脸上堆着讨好地笑意,点头哈腰的对金大师小声道:“您把这符纸买给我吧,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中介心里美美的做好了打算:一拿到符纸,他就带上一家老小搬出林山城,也捎带上沈兄弟,以后再也不回这破地方。
金远道拿着符纸的手往回一缩,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面前的三清像面不改色的说道:
“不是老头我不想给你,实在是这符纸对你来说没有用啊。”
中介心里美好的打算猝然碎开,巨大的失落过电般击中了他,中介不甘心的发问:“为什么会没用?难道符纸还挑人吗?”
“你身体里杂质积压太多,天生的灵气都被杂质给掩盖住了,没法引动闭息隐灵符,所以它在你身上发挥不了作用,强求不来啊。”金远道转过身,面色为难的劝阻中介。
“既然没用,那我们就走吧。”沈薄看了眼中介招呼道,说完抬腿向门外走去,他握紧的拳头塞在外套口袋里。
中介听不太懂金大师说的什么意思,但他心里很信这些,嘴边欲言又止,磨蹭几下还是跟在了沈薄身后。
这个堂屋并不大,徐悬枝拄着拐杖倚在门旁,并不能看清金远道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符纸。
徐悬枝听到沈薄开口说话,心里也不觉得奇怪,只想到沈善人这段时间应该有奇遇。
沈薄二人路过他的时候,徐悬枝笑着道了别:“两位善人路上小心。”
沈薄对这位须弥山道士感官不错,他朝徐悬枝摆了摆手算作告别。
中介则提着步子,眼睛都没朝徐悬枝看一眼,快速从他面前走过。
金远道望着沈薄的背影大声喊了句:“沈小童,你天生灵气丰盈,是这符纸的有缘人,如果遇事不妙,还到这石头巷子里来找老头我啊。”
金远道心里盘算颇深,他知道太过心急,容易暴露目的,所以从头到尾说的全是好话,只等沈薄日后上钩。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沈薄看穿了底细。
沈薄与中介走出院门,回到汽车上,远远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徐悬枝的惊呼:
“这是师伯画的引灵咒,前辈您——”
只是话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沈薄眉头一皱,手搭上了车门把手,但他转念一想,又将手放了下来,只是示意中介先别开车。
不多一会儿,徐悬枝一边低头咳嗽着,一边拄着拐杖向院门外走来。
他身上的道袍有些皱,斜挎的布袋划破了一道口子,不过别的地方和刚才见到的没有区别。
沈薄坐在汽车里,伸手降下车窗,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徐悬枝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拄拐的手一抖,人往前倾,差点摔倒,不过他多年练武,下盘稳当,很快稳住身形。
沈薄眼里,带着笑意抬头打招呼的徐悬枝依旧风度翩翩,像无事发生一样。
两人交情不深,很快再次道别。
中介一听沈薄说可以走了,立马发动车子开的飞快,转眼消失在徐悬枝眼里。
徐悬枝咽下喉头涌上来的一口血,抓着布袋的手心汗津津的摊开,掌心里赫然是刚才金远道拿出来的锁魂引灵咒。
徐悬枝将符纸贴身揣进怀里,返身回去轻轻带上了院门,他走出堂屋前,已经将昏倒在地的金前辈搬上了床,所以徐悬枝心里并不担心。
汽车飞驰在马路上,中介心里琢磨着“杂质积压太多”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还是不太懂,不好意思的开口询问沈薄:“沈兄弟,你知道刚才金大师说我引动不了符咒那句是啥意思不,我要怎么样才能引动啊?”
沈薄正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闻言随口回道:“我一个研究物理的怎么会知道?”
“也对,写你那份报纸我读过,好像你以前还是盛京大学的物理学教授是吧?”中介回忆起来自己看到过的内容,心里一想,还真是,沈兄弟以前可是物理学家,那肯定是无神论者,不可能懂这些。
“那都是过去了。”沈薄语气淡漠,明显情绪不高。
中介无意捅别人伤心事,察觉到沈薄此刻的心情,立马换了话题,他有些神秘的对沈薄说道:“下面去的这一家,那大师你还认识呢,快猜猜是谁?”
沈薄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疑惑道:“我认识?我在林山城一共才呆没几天,怎么会认识什么大师?”
中介嘿嘿一笑,从车前摆东西的地方掏出一片红色叶子,扔到沈薄身上,神秘兮兮的道:“拿上这个,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沈薄捡起这片没有任何气味的叶子,观察了一番上面的纹理,发现上面似有一层雾气一样,让人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中介哼着小曲,把沈薄载到了火车站附近。
第46章 恶鬼 · 死离别卷(三)
来到这个地方,沈薄已经猜出中介要介绍的下一个大师是什么人,他手里攥着红色叶子,下了车径直往花店走去。
中介在沈薄身后小跑着,身高腿长的人天生有速度优势,中介心里羡慕不已。
中介一面在沈薄身后追着,一面喊道:“那老婆子虽然是个算命先生,但做事方式很奇怪,你别被她忽悠了。”
只可惜沈薄长腿一迈,一下子又拉开中介一大步,他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沈薄一踏进店门,捏着红色叶子的手骤然收紧,原因无他,只因那位他曾见过的优雅女店主,竟在顷刻间变幻成了一个老太太的形象。而满堂鲜花也在那一刹,化成了劣质塑料花,这个狭下的屋子里还摆着纸人纸钱,无端生出让人不舒服的幽冥气息。
沈薄眼底有些震惊,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初见花店感受到这个城市的暖意上,没想到一切都是幻觉。
这枚红色叶子,应该有驱除障眼法的功能。沈薄心里计较着,他把目光放到了柜台里站着的老太太身上。
“我以为我这辈子见不到了,”老太太突然出声,她眼里闪动着泪花,说话时语调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只是声音变作了苍老年迈的沙哑。
“不会看到他心里留存一点点善意,能放过一个人。”老太太双手扶着柜台,慢慢挪动着自己的双脚,她脚踝上血荆棘留下的伤痕,结了一圈黑色的疤,只要一受力就会抽疼,但她忍耐着向沈薄靠近:“没想到啊,在我这个年纪竟然见到了,死而无憾啊。”
“李老婆子,我这兄弟命硬得没边,两进两出灵越山都没少一根头发。”中介喘着粗气,从后面跟上来。
“这是好事啊,”李辛雅哭着笑起来,那一抹笑意点缀在脸上,可以窥见她年轻时的容貌与风光,肯定是位难得的美人。李辛雅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可惜这么多年就活了这么一个,就活了一个啊。”
她话语里含着无限哀伤,好似有个极其不愿死去的人死在了这些年里。
沈薄静静看着老太太挪到自己身前,他听着老太太悲怆的话语,但始终未发一言。
“让我瞧瞧你有什么不同,虽然老身只剩下一只眼,但身上的本事半分没丢。”李辛雅仰头去看沈薄的狭长眼眉,她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里闪过燃烧的符纸、纷飞的大雪、满山的莲花……
忽然她眼里闪过一朵血荆棘上深红色的浮屠转生花,李辛雅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她已经明白花的来由。李辛雅叹息着后退一步,感慨道:“原来他为你开花了啊,他终于为这世界上的一件事心动了。”
沈薄听到这一句,平静无波的眼底有了一丝波澜。
李辛雅说完后,轻轻抹去眼泪,细细看着沈薄的面容,过了片刻,终于下了结论:“我本以为他会变得嗜杀无度,最后成为一个地狱都不收的魔头,没想到天道有情,为他送来一个你这样的人。”
“你与他的面相都福浅,偏偏合在一起啊,是三生难遇的好姻缘。他为你改变不足奇怪。”李辛雅说着拍了拍沈薄修长的手臂,询问道:“你既然带了红叶来这里,老身就默认你已经知晓一切。你知道老身嘴里的‘他’是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