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相诃见沈薄拿着阵法书起身离开,并不敢追上去,独自站在原地失落沮丧。
沈薄闻言,脚步一顿。若不是因为卫相诃血液太过诱人,还喜欢缠着自己,自己也不必把凝神静气的法宝戴满一身,就连衣服都穿的是清心拂尘服。
但就算如此,这一室的馥郁浓香,依旧牵动着沈薄的心绪。
随着相处时间增长,沈薄对血液的渴望越发强烈,有好几次,沈薄的牙齿都咬上了卫相诃脆弱的喉结。
醒也越发不管用了,明明自己的舌头都触到不该碰的地方,却没能在关键时刻醒神。
沈薄握着书卷来到窗前,深吸了一口屋外的清新空气,才堪堪压下内心的躁动不安。
“相诃,我如今不能再做你的师尊了。”
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沈薄的语气失去往日的温和,变得极为平淡。
“魔修与仙修从来对立,终有一天,我会对你执刀相向。”
其实沈薄许久之前就想这么说了,可每次话到嘴边,沈薄都会想起自己的身份和任务,只好把话咽回肚子里。
但是沈薄发现,自己终究没办法,把这个宁肯与世界对立,也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当作完成任务的工具。
所以沈薄决定,在血祭大阵建成前,放卫相诃走。
卫相诃有天道加持,是个该有大好前程的人。沈薄在心里祝愿这个从小养大的徒弟:祝他往后不遇苦难,平安顺遂。
“我的存在让师尊不舒心了吗?”卫相诃问话的语气格外认真。他查阅过古籍,书上说,魔修受不住仙修身上的浩然正气,若是与仙修长久相处,身上的魔气会严重耗损。
沈薄侧头去看屋外的灿烂红霞,并不回答卫相诃的话。只是他平淡温和的脸色下,不知掩盖了多少难言的思绪。
室内寂静的可怕,沈薄与卫相诃间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气氛。
沈薄常年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某处,挺拔的身姿一动不动。他在等,等一贯听话的卫相诃离开。
许久没听到身后有动静,沈薄摆出一脸厌弃的神色回过头,准备开口赶人。
“相诃!”
醒在沈薄额前碎裂开来,清心拂尘服失去了流转的光华,玄冰制成的发簪断做两截。沈博双瞳变作暗红,披头散发的向卫相诃疾步跑去。
“师尊,您先……别过来……”
卫相诃双手撑着桌角,对沈薄露出一个舒朗的笑,话语却无法连续。
“等我……把灵气转……换成魔气,就……能一直……做师尊的徒弟了。”
卫相诃说的轻巧简单,可在灵台之中打碎异物何其痛苦?要比沈薄自废灵台时,还要痛上百倍不止!更何况灵气与魔气互相对抗!
若是撑不住这两种气息的相互绞杀,卫相诃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傻子。”
沈薄觉得卫相诃有些可怜,他知不知道他这么在意的师尊,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他呢?知不知道这地底下埋的阵法,头一个就是要他的命?
伸手扶住已经脚软的卫相诃,沈薄面无表情的问道:“卫相诃,为了我,值得吗?”
卫相诃在有关师尊的事上,从来毅力惊人。他竟然真的挺过了气息碰撞绞杀的剧烈疼痛,成了仙魔双修。
脸上的冷汗一路滑落,像是卫相诃哭泣时流的泪水。但这次,明明是在师尊眼前受了苦痛,卫相诃却半点没哭,反而欣喜的笑起来:
“当然值,弟子只求能伴师尊长久。”长长久久。
“我看你真是——”
没等沈薄把话说完,门外突然涌现数道强者气息。
穿着破烂,行事鲁莽的凌醉长老一声怒吼传进屋来:“何方魔修,胆敢擅闯我凌云仙门?”
说话间,数道强大的灵气在空中汇聚,形成威压逼人的透明牢笼,困住了整座剑阳峰。
沈薄神识一探,发现仙门所有长老和真人都在门外。恐怕这次,这些修者是有备而来。不过可笑的是,寻妖识魔的三清铃,竟挂在纹夭脖子上。
那灵猫四爪紧扣地面,身体有些颤抖,像是被冲天魔气吓坏了。
沈薄放开虚弱的卫相诃,将自己的发色瞳色全转为暗红,准备走出门去。
却措不及防间,被卫相诃拉住手臂,捆上了缚魔锁。缚魔锁虽是个定身的小法器,却专克魔修。不论多强的魔修,只要被捆住,都会被定身一刻钟。
沈薄口不能言,脚不能动,眼睁睁看着卫相诃走过来,用剑割破了手腕,将血液灌进自己嘴里。
外面的吼叫怒斥一声急过一声,像是在催命一般。
卫相诃却丝毫不为所动,边喂血,边替沈薄整理衣着。等到沈薄发瞳的暗红色褪去,才收回手。
满眼眷恋爱慕的望了沈薄最后一眼,卫相诃背过身,用魔气覆盖了自己,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真是可怜——”
一刻钟过去,沈薄终于能动弹,剑阳峰上却只剩下他一人。
沈薄摘了缚魔锁,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拿起阵法书坐到书桌前。只是从白昼一直坐到傍晚,沈薄眼前的书都没翻过一页。
朝霞万里的大晴天,晚上总归是落了雨。
沈薄忘了点灯,独自一人枯坐在黑夜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里有些没来由的烦躁。
明明是个大好的天气,怎么到最后就偏偏要下雨?明明只想做个好事,怎么到最后就偏偏不如人意?
果然还是当个反派,逍遥自在。
沈薄扯扯嘴角,在浓重暗沉的黑暗里笑开。
第14章
“听说了吗?凌云仙门里有人成了魔修!”守在丹炉旁的小道童拉着新来的小童子低声嘘唏,言语间都是不敢置信。
“明字辈第一人,卫相诃嘛。我早知道了。”那小童摇着蒲扇观察丹炉下的灵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仿佛亲临过卫相诃的抓捕现场,对这话题半点不感兴趣。
“这都抓进去十几天了,剑阳峰上那位一点动静没有。”隔壁看顾灵药的小道童听到这个话题,感兴趣的凑过来。
那丹炉道童拿起手中的拂尘,对着凑过来的人重重捶打了一下,训斥道:“云阳仙君是你能糊口说的?”
那灵药童子捂住被锤疼的额头,诺诺的不敢吱声。
“仙君什么样的人?那是天上谪仙下凡,最纯善温和不过!可惜就是因为心里半点龌龊没有,才会被个居心叵测的魔修骗了去。”灵药童子捋了捋拂尘的尾须,烦闷的感慨道。
“那卫相诃生来半点根骨天资都没有,入仙门十几年连个练气入体都做不到!可怜我们这些有天份的,被个凡人压了一头!”摇扇小童跟着愤慨道。
“可不是嘛!我原想着他与仙君云游回来,短短时间内,就成了明字辈第一。是因为开了灵窍,修为才一路突飞猛进。我还曾将他当作崇拜的榜样。谁知道,他从头到尾练的都是魔功!”
“古往今来,只有修魔才能修为精进那般快。你早该想到……”
三人说将起来,一边把云阳仙君捧的天花乱坠,一边痛斥卫相诃对不起云阳仙君教诲,是个背叛师门的孽徒。
“外面都快把你徒弟骂死了,你还有心思看阵法书!他为谁堕的魔,替谁顶的罪?”
556替沈薄收集了一下仙门里最近的信息,都快气疯了。可造成这一切的宿主却无动于衷,还在为刻阵忙活。
“他自愿的,与我有何相干?”沈薄面无表情的翻了一页书,漠不关心道。
“你!”556险些气的说不出话来。“你这个渣男!卫相诃替你受罪,真是一点也不值!”
沈薄听完,抬了下眼眉,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怎么?还要我感激他?”说完,好笑的摇了摇头,又自问自答道:“我可是职业反派,让主角受苦不是应该吗?”
“你有没有一点心?你从前对他那样好都是装出来的?”看着冷酷无情的宿主,556有些泄气,但仍旧不甘心的问了句。
这句话说的有些重了,沈薄冷冽的眉头皱起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回答些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556看沈薄久久不答话,也懒得再和这个渣男宿主说了。它独自回了系统空间,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沈薄没关注556的动向,他专心致志的研究眼前的阵法书,探寻这些阵法背后的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