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麟屑+番外(85)

薛鸢这个人很擅长拐弯抹角,他也知道有些话自己说出来和薛鹭说出来对侄子来说是不一样的。何况先前他会和薛开潮说那些话的时候就试探过,薛开潮并无摄政甚至登基的野心。这倒也罢了,在薛家人看来登不登基根本不要紧的,只要薛开潮还在这里,他们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就算真的要更进一步,那也应该盯着另一块令牌,而不是皇位。

所以薛鸢大概是要借薛鹭来问薛开潮对李家的看法了。

不过他是要失望的。薛鹭只是摇头:“那都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有精力去管了。你需得知道,我不是把薛家交给了你,而是把令牌,令主之位交给了你。无论要如何处置,你只要不负令牌,不负开国之时大家的初衷,不负你的道就好了。至于我如何,薛家如何……都是微末。”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几乎是等于让薛开潮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于,薛鹭可能已经猜到薛开潮想做什么了。他是真的不想参与,更不想再应付任何人,任何事。

这些年来其实薛鹭已经在极力的远离人世,大概是真的恨活着吧。

他们夫妻情笃,其实外人包括薛开潮,都是没法质疑的,即使一个死了一个活着。

薛开潮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薛鹭却忽然想起一件东西,亲自站起身在房中柜子上拿下来,递给薛开潮:“这件东西我想也没有什么用,不过给你留念却是很好的,拿去吧。”

那是一个不及成人小臂长的匣子,也不宽,薛开潮打开看了一眼就合上了,居然有些动容:“这……”

薛鹭摇头,不让他说下去了:“本来就应该给你的。我虽然是你的父亲,但也没有给你什么,往后就更不可能了。这个东西给你,你要留念也好,要送人也好,都有用场。将来我死后,你如有不决事,可以为我守孝,你晓得应该怎么做。至于你师弟,我相信你能给他一条路走。他被我养在这里,聪明是很聪明,却没有经历过人心世情,对你来说是很合用的。”

说着居然勉强笑了:“我看,你就喜欢这样的人,对他也不会差的。”

薛开潮居然无话可说,片刻后冷哼一声:“父亲足不出户,倒是什么都看得清楚。”

所谓喜欢这样的人,一定是指舒君了。

这对父子长久的生疏,谈起这种事反而都没有多少话说。薛鹭想了想,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了,于是多说了一句:“你在情爱上不像我,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岿然不动,就不会受伤。”

薛开潮微微挑眉,答道:“情深似海,也不是只有父亲你这一种。”

薛鹭愕然,又往屋外看了一眼,好似不是很愿意相信的样子,但薛开潮也没有直言承认,更没有说对象就是那个人的意思,薛鹭也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算了,他也管不到那么多了。

回去之后薛开潮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幽泉来,叫她将带回来的那个匣子放好,随后问她:“你查出什么没有?”

幽泉顿了一顿,诚实承认:“婢子也不知道是有还是没有。”

薛开潮蹙眉,静了好一会:“那就是有了。”

幽泉低头:“主君明鉴,如今是多事之秋,他的心思却是最简单的,主君一定知道为什么,婢子……不敢妄言。”

她不敢妄言,但已经是什么都说了。

薛开潮垂眼,面无表情:“你也不用害怕我会将他怎么样。说不定……这也是有用的。”

幽泉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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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了走剧情的激情!(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第二卷 !)

第77章 良药苦口

自桃源回来后,薛鸢也没有放弃继续和薛开潮对话。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不要说外面引颈期待薛家动静的人一无所知,就连舒君这样在薛开潮身边的人也一无所知。

自从薛开潮出关之后,舒君的有些动作也不得不放缓,外头也是如此。

如今街面上已经恢复了宁静,而年节立刻就要来了。宫城仍旧一片寂静,就好像里面根本没有人烟。两位女帝停灵日久,还没有人提过下葬的事。虽然这些章程都是古已有之,可从前却没有过在宫里被刺杀的女帝,也没有在宫里围攻令主的先例。两件事的关系太过紧密,要提起一件事必然会提起另一件,所以如果不定下嗣皇帝究竟是谁,恐怕一切都无法回到正轨。

但无论如何,薛开潮去过桃源了,同行的人还有薛鸢,这个消息仍旧不胫而走,第二天薛鸢就来劝薛开潮,说嗣皇帝的议立也应该提上日程了。眼看着就要过年,这件事定下了,大家的心也就安定了,待到来年新帝继位,万象更新,那不是很好吗?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舒君在外室,今夜是他上夜,本来应该在里面,但薛鸢显然要说的是秘密的事,舒君就出来了。

其实谁都知道他听得见,这不过是一个态度,何况薛鸢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薛开潮就知道他不会放弃维持权势的任何努力,只是嗣皇帝之争其实根本没有悬念,选谁都是一样的,宗室已经无力起死回生了。薛鸢真正想要的是薛开潮自立为帝,不过猜也知道他无意如此,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让眼下大好的局面化为飞灰。

“你毕竟是唯一能出面的令主了,这么大的事不出席,我看他们也不敢动。”薛鸢的声调很柔和:“最近你闭关的时候他们没法和你通消息,都是来找我的。你也晓得如今长安这个局面维持不了多久,嗣皇帝终究是要有的,晚不如早。这件事拖到来年就不美了。”

说来也奇怪,薛开潮自认为自己和叔父并不亲近,可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却总是这幅语气神态,就像是对着一个自己养大的侄子。血脉相连这种感觉说来微妙,薛开潮也自以为并不在乎,但薛鸢这幅神态,却总是让他生出些微的惆怅。

“既然如此,看来我也只好出席了。”薛开潮本来就决定留下,起初是为了父亲,然而一旦留下就有许多事立刻需要作出决断。比如嗣皇帝议立,比如李家那块令牌。

他垂眼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片刻后问道:“李家的那位令主,现状究竟如何了?叔父想来比我更清楚。”

毕竟他在李家最熟悉的人就是李菩提,而李菩提是绝对不会告诉他这种事的。

薛鸢眼神一动,含含糊糊地回答:“说不好呢,不过我看他们也难免病急乱投医,大概已经考虑过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的地步了。”

两座法殿一东一西遥遥相望,也像是两头巨兽互成犄角之势彼此对峙,亦敌亦友,轻易是不敢露出颓势,唯恐被吞并的。要是真的到了来问薛开潮的时候,那就是真的很不好了。

薛开潮睫毛微微一颤。

薛鸢微笑了:“说来,其实我们也没有人能知道一个人的身体究竟能否承受得住两块令牌不是?我是没有指望了,不过倘若有机会,我想谁都想试试的。”

薛开潮倒没有被这句话惊动,反而接上了:“确实如此。既然这样,叔父就请替我传出消息,三天之后在枢密院议立嗣皇帝,如何?我们先把这件事做完。”

他对薛鸢提出的大多数事情一向都是配合的,薛鸢在来的时候就有所预感,只是这件事毕竟非同寻常,象征着多年前就已经退出权力中心甚至不沾手任何实际事务的令主再一次进入政治之中,而且一开头就是议立嗣皇帝如此重要的事。

薛开潮对这些事一向没有任何兴趣,也并不愿意多管,所以,实际上这是薛鸢的机会。

果然,薛开潮很快又挪开了目光,百无聊赖的盯着不远处插在白釉瓶里的几枝梅花,补充道:“不过,其实谁来做这个嗣皇帝都是一样的,反正也不能有什么起色,我只去露面就好。何况,人选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吧?”

这倒是的,拜近日薛开潮这里消息不通所赐,薛鸢知道的是越来越多了,宗室里辈分年龄都合适的人不多,毕竟龙血燃烧多年总有熄灭的一天,如今白龙已经离去太久了,她的子嗣也越来越少。

那几个最终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人选薛鸢确实都知道,他倒是很想对薛开潮分说一番,提前让他的立场倾斜。不过薛开潮的话也没有说错,其实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是一样的,因为最有权力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皇帝了,又何必费心扶持一个心甘情愿甚至颇有野心的人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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