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前院,拜别父母,听着父亲嘱咐的话,徐悦风此时再也忍不了泪,终是大哭起来,被女儿这一哭,徐振鸿也泪眼盈盈,只是顾虑着这场合,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笑着将女儿扶了起来,让她往后好好敬重公婆敬重丈夫,保重自己。徐悦风渐渐收了泪,喜娘们也赶紧又重新补了妆,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已经过了申时,这时间是十分紧迫的了,沈成宣在前厅都等得不耐烦,连连探头张望。
阿伏自告奋勇要背姐姐出去,被众人给拦了下来,这小公子比新娘子小这么多,新娘子又是盛装打扮,光头饰衣饰都不少分量,小公子如何背得起?
“小公子快别添乱了,仔细把新娘子给摔着了。”
阿伏被拦了下来,也深知这不是玩闹的场合,憋着嘴终是放弃了,由何如柏背着她出去。
何如柏看着书生气,可手上力气倒不小,背个人在身上却一点不费力,稳稳当当随着指引出去,出了中门,便看到沈成宣喜气盈盈的站在那里,身后还簇拥着不少喜庆打扮的傧郎。何如柏没得空与他说话,跟在他后头平平稳稳将表妹背出了府。
临送上花轿,何如柏这才低声对着盖着红盖头的表妹祝福着,“表妹,经此一去,祝你和表妹夫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多谢表哥。”
徐悦风受了他好意,稳稳当当坐进了轿子里。
徐悦风心里对舅舅一家是万分好奇,何如柏年节时回了青州,便也将她的喜事带了回去,那位素未谋面的舅舅倒是送来了一堆贺礼,只是他在任上,轻易离不开辖地,而已休沐的外祖父,却始终不肯过来。何如柏重回洛城时,对此很是歉意,徐振鸿深深叹着气,安慰着他。徐振鸿心里清楚,岳父是极不愿意再见他的,可他却也知道,这事无法责怪到小辈身上去,反而多亏了他,女儿出嫁还有兄弟背着。
洞房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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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成宣骑着马,喜气盈盈在前面领着队伍往沈家去,身后的喜乐吹打声鞭炮声连成一片,街道两旁有不少凑热闹的人围着队伍看着,还有好些小孩子都跟在队伍后头叫着、闹着,花娘也随手撒着铜钱串子,惹得一阵疯抢,整个场面好不喜气。
这回府的路不可与去迎亲的路重了,因此绕了另一条远远的路,沈成宣神采飞扬,笑盈盈地在前面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致着谢。
“新郎官,小心新娘子可没跟上来哎~”
人群里不知是谁起了哄,高声喊了那么一句,立马便有人低低附和着,沈成宣骑在马上到底也没瞧得清楚谁开的口,只好微微弯了身子问着在前头牵马的远荣,低声问道:“花轿到底跟上来没有?”
远荣回了头,满脸憋笑,可也终是抵不住笑了出来,“少爷,这花轿哪有会不跟上来的道理?这些人瞎起哄罢了,每回遇见有人迎亲总有人说这话的。”
沈成宣却不大相信,终是抵不住心里那股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么一眼,周围围着的人却突然大了起来,笑他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纷纷打趣。
“哎哟喂,新郎官回头了回头了。”
“可不是,看来呀以后在家可要被夫人压一头咯。”
听到这些,沈成宣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依旧笑意盈盈地向着四周拱手致谢。而坐在花轿里的徐悦风可就不那么好受了,花轿底下的火盆将整个轿子烘得暖暖的,让她快要透不过气来,周围谈论的声音一点一滴透进了花轿里,盖头下,徐悦风揪着手帕,一面又是埋怨他惹笑话,一面却又忍不住地弯了嘴角。
而在人群中的周例同样也冷静地看着这一幕,那满眼的红色盈满他的双目,却只淡然看着队伍走过。待迎亲队伍走得不见了,蔡安这才拉了拉他。
“例哥,咱们走吧。”
周例点了点头,与蔡安分开了,又到相熟的熟食铺子去买了些卤肉,拎着荷叶包回去。
迎亲的队伍一路上舒缓有度地前进着,总算是卡在吉时进了府。
徐悦风只觉得在轿子里度日如年,外头做到哪个礼仪节点了是一概不知,直到花轿帘子被掀开了,被人半扶半拉着出去,才算松了一口气。
沈府的宅子比徐家的大多了,除了各处院子,花园水榭一样不少,徐悦风盖着盖头路也看不清楚,被人扶着踏了火盆行完拜礼,又将沈府里外走了一圈,只走得她双腿酸软头晕脑胀,就连什么时候迎进了新房都不知晓。直到坐到新床上,徐悦风才总算歇了口气,规规矩矩坐好,在盖头下小心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沉重的盖头突然被人挑开,徐悦风的眼前骤然光亮了起来。此时天已黑透,屋里却燃满了烛火照得整间屋子都亮堂堂的,徐悦风低着头适应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脸傻像直直盯着自己的沈成宣,抿了抿唇,稍稍移开了视线。
周围的夫人婆子们陡然笑了起来,嘴里说着喜气话,道是新娘子害羞了起来等等。
沈成宣从未见过徐悦风这般盛装打扮的样子,才挑开盖头的时候着实被惊艳了一瞬,瞧见她看了过来,也笑得咧开了嘴。
两个喜娘也满脸笑容,对着两人蹲了蹲,让新郎官与新娘子并肩坐在喜床上。沈成宣这才回了神,忙不迭地挨着徐悦风坐了,侧着头看着就在自己身旁的人。
四周围着的夫人们又大笑起来,徐悦风被这取笑的哄笑声和他灼热的视线看得满脸通红,好在脸上敷了厚厚的粉,却看不大出来,只是耳朵根早已出卖了她,沈成宣看着那只红艳艳的耳朵,吞了吞口水,紧紧盯着不移开视线。
喜娘在桌前用托盘捧着盛了酒的合卺杯,小心的递了过来,徐悦风微微移了移目光,看了看那两只卺杯的下头,都打着一个小红绸结子,中间连了一根短短的鲜红的线。喜娘将托盘递到两人面前,沈成宣立即取了一只端在手上,看着徐悦风,徐悦风伸出手去小心拿了另一只杯子,两人脸对着脸,离得近近的,徐悦风不敢看他,只垂着眼帘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了,呛了一下,死死憋住。
两人喝完酒,喜娘接回合卺杯,往榻后随意一扔,屋里立即响起一片喧闹喜庆的恭喜声:
“一俯一仰,大吉大利!”
沈成宣迅速转过头,看着身后一俯一仰两只杯子,眉开眼笑起来,情不自禁对着徐悦风道:“是一俯一仰。”
徐悦风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着头,规规矩矩坐好,既是专门为婚庆人家做的喜娘,又怎会扔不出一俯一仰来。
两位喜娘见沈成宣依旧满脸笑容看着新娘子,稳坐如山,对视一眼,笑着上前,蹲了一礼,笑盈盈道:“新郎官该出去前头待客了。”
沈成宣这才回过神来,见着周围一些亲近人家的女性长辈打趣的目光,颇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头,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等人一走,徐悦风这才觉得没那么紧张了,小心打量了一下周围,新房是崭新的,摆的全是她看惯了的家具,似乎都还能闻到一阵桐油的清香。周围坐了几个年长一些年少一些的盛装打扮的夫人们,都喜气盈盈看着她,徐悦风小心用余光看了一圈,正襟危坐,微微勾着唇角。
“行了,咱们也看完了礼,这就出去吧,新娘子还得沐浴梳洗呢,后头有的是机会认人。”
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颇有辈分的年长妇人,很是慈爱地看了徐悦风一眼,笑着对她点点头,便带着一众妇人们出去了。
屋子里除了徐悦风就剩几个下人,两个面生的大丫头赶紧上前来对徐悦风行着礼,左边一个开口道:
“少夫人好,奴婢叫留露,奴婢身旁的叫留雾,是在少爷身边伺候的,以后就伺候少夫人了。”
徐悦风微微点了点头,叫她们起身,“去准备热水吧,我要先沐浴。”
两个丫头赶紧答应着,起身来,小步幅快速出去吩咐着。
等人都走光了,屋里只剩下徐悦风、四平和乳娘三人,徐悦风这才长长舒口气,稍稍放松了身体,穿了一天的厚重的礼服,裹在身上又热又粘,头上沉重的冠饰让她抬不起头来。
“四平,先伺候姑娘卸妆换衣,我去里头看着水。”何氏吩咐着女儿,自己去了后头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