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一挑,当即捉住了宋檀的手,快速地探进他的袖子,直接将那藕荷色的东西掏了出来。
青草云鹤的图案,每一根鹤羽还用了金线勾边,纤毫毕现,绣工细腻,制作精巧,香包里面还不知道塞了什么香料,闻着淡雅清恬的很。
华易面色一沉,他握着香包的手有些僵硬,“那个小孩送你的?”
宋檀眼见着他神情不太对劲,他皱起眉,想要从华易手中要夺回香包,华易却将其握得更紧,里面装着的干花瓣,被他捏得沙沙作响,华易又强迫似的问了一遍么,“是那个小孩送你的么?”
宋檀丝毫不惧,他瞪着他,“你抽什么疯?”
华易被宋檀一瞪,泄气了般,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松开了手,将香包弃如敝履般扔在了地上。宋檀暗骂一声,想要弯腰去捡,他做这个动作还是有些吃力,华易不忍见他如此,只得又自己捡起来,将其放在了宋檀手中。
宋檀拍掉香包上沾染地灰尘,给了华易一个看智障一般的眼神,一句话没说拂袖便离开。
华易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了那晚出小黄房门时自己心里生出的那股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了——他的后院“着火”了。
华易十分上火地想:原来姨娘也好,小公子也好,在乎的根本不是他,他们和他一样,肖想的都是宋檀。
作者有话要说:
天干物燥,后院着火。
今天21号,我们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突然要求上交两份报告。
23号交。
我真的骂人的力气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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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华易一生气,臭脸一摆,就要败家子上身摔砸些个东西,他把书案上的书册一拂袖全都砰地一声重重地拂到了地上,连着砚台和笔洗都被他摔得粉碎。
他作妖完了之后,踏着一地的狼藉,怒极反笑,又细细想了一番事情的纠葛,犹记得那个姨娘见到他如同见到了瘟神又惊又恐,一副避而不及的态度,又想起自己问道她:他和宋檀掉水里,她救谁的问题,她回答得如此迅速,现下在华易眼中看来竟是极为可疑的。
还有那个小男孩,成日里不学好,天天爬他的床,跟打卡刷日常任务一样,不就是唯命是从,宋檀让他干嘛他干嘛么。说着对自己没有想法,是没想法背地却跟个小姑娘似的绣着什么小香包,华易的太阳穴突突的疼,自己还自作多情的想了一堆有的没的,到最后人家给的是宋檀。
他以为宋檀和他的后院是情敌,没想到自己才是后院们的情敌。
华易自认为地把事情捋顺了、想通了,他又气又恼,现下这个形式就是他要同他的后院们争宋檀了呗?自小就被夸天之骄子、七巧玲珑心的他,在情爱方面就犯了轴病,陷入了一个悖论。学的那些个谋略算计是一点也没用上。
一股强烈的占有欲、嫉妒心夹杂着几分生怕宋檀不要他的卑微在作祟,他发狂地想:他们怎么敢觊觎宋檀?他们也配同他争人?烛火幽微之下,映照着他的眉目有了些许狰狞扭曲。
一夜未成眠,尚未破晓,凌晨的天空是一片雾蒙蒙的蓝灰色。
华易听到了几声雄鸡唱晓的声音,眼中爬上了几根红血丝,华易只做了一个决定,便是将弭祸患于萌发之初。
在这个平凡无奇的清晨,若是铺陈在画布上,笔锋游走,就能延展开一段平凡无奇的一天。
然而对于小黄小粉和付溪宁来说,这个清晨却是一场无妄之灾。
她们被人从沉沉的睡梦中强行叫醒,来者来势汹汹,逼迫着她们进行了简单的穿戴,不待她们反应,便粗鲁地将她们的细软都归入一个包裹,然后丢至了她们的怀中,为首的人还不耐烦地催促着她们,叫她们检查下还有什么东西是漏下的。
她们一头雾水之际却也发现她们好像是要被驱赶出府,两位姑娘没有那么好说话,
小黄拦在吩咐着人做事的那人面前,她愤然地说:“谁叫你们来的?”
那人打了个哈欠,散漫地同她说道:“姨娘一想便知,府中谁还有这么大的权利呢,也就大人和夫人了吧。”
她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心知宋檀绝不是这种卸磨杀驴的人,那么就是……她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之色。
为他们收拾细软的人算不得温柔细致,毫不走心地捡拾着,她指甲一撇,哗啦一声,将小粉的一件易碎的蚕丝披肩划了一个口子。小粉向来爱极了自己的衣裳收拾,她怒瞪着那人,一把将其推搡开,将那件蚕丝披肩死死地护在怀里。
小粉瓮声瓮气地嚷道:“我要见夫人!不见到他,今天我们是不会走的!”
小黄也横眉冷对着眼前这些人,她们声调起的高,吵着嚷着非要见宋檀。
为首者啧了一声,似乎料想过她们会这样,他唉了一声,故意作为难相,“两位姨娘可就别为难小的们了,大人是什么脾性,你们知,我们也知,若是把他那尊大佛喊过来了,咱们可以没有往后的日子能活了。”
她们心头一凛,小粉颤颤巍巍地问道:“大人到底是为何如此?”
那人同她们作了揖,打着哈哈道:“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做奴才的不敢揣度,小的们只是负责办事。”
小黄见事情多半是已成了定局,她强迫着自己镇静,她死死盯着那人问道:“那大人可是支会过要将我们送去哪里?”
那人一边指挥众人办事,一边随口应答道:“大人说了,从哪里来的便送回哪里去。”
闻言,两位姑娘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们年少出身于醉花眠柳之地,从前还是卖艺的清倌。如今这般年岁竟还要被送回去,比不得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估摸着要沦落成出卖皮肉过活的下等窑姐。
过惯了安稳日子,若是为了讨要生计地这般屈辱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小黄面如死灰,她定定着看着院子中一棵柏树,这棵树树龄不短,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常引群鸟栖息,自己也常在树下纳凉。
她闭着眼也微笑着听了一会儿微风吹佛之下树叶沙沙鼓噪的声音,她缓缓地睁开眼,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在所有人都没留意到的时候,她奔向了那棵树,一头撞去……
与她们相比,付溪宁听到了自己要被送出去这件事,出人意料的安静,他乖巧懂事的坐在桌案前,神色安宁地看着他们蹑手蹑脚、轻声轻气地收拾着他的东西。
因为他住的离宋檀颇近,华易吩咐过这事不能叫宋檀知晓,这帮人才如此。
付溪宁看似若无其事,然而他藏在衣袍下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着。他不敢吵,也不想闹,,毕竟在偌大的华府中,华易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人,他想怎样便可怎样,付溪宁怕自己心有不甘地哪怕多疑问了一句,都会给宋檀添了麻烦。
他渐渐地垂下眼,安慰着自己:他本来就是作为一件物品被送进来,那么作为一件物品被送出去也未尝不可。
付溪宁来府中的时日不长,东西也无甚多,没费多大的功夫就被收拾妥当了。
其中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妇人,见他年轻尚小,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恻隐,她慈爱地小声对付溪宁说道:“小公子,走吧。”
付溪宁愣愣地站起身,愣愣地随着她们走出门。
他的动作有些慢,但是他们都没有催促着他。
付溪宁缓缓地回头,他望向地是宋檀房间的方向,一如许多年前,灯火如昼的元夕夜,红纱浮动、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间,无人在意着低微如蝼蚁的他,而宋檀的笑意盈盈的眼神穿过人群重重落在了他的眼中,然后他向着他走来,朝着他的掌心放了一盏小小的花灯。
火苗的温度在他掌心攒动着,叫他没来由地惊天动地的快乐,也叫他长年累月地记在心头。
无心插柳,不过寻常的一瞥望,宋檀早已不记得,他没执着多情笔,也续写不出什么多情章,春风收势不吹杨柳岸罢了。
付溪宁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老妇人见状忙凑到他身侧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公子莫问,你心里该是知道的,回不来了的。”
付溪宁对着她点点头,他又摇摇头,这是对自己。他并不在意着能否回来,他在意的是此去一别,何时再见。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他顺从地跟着人群而去,他想这就是自己的命数,唯有对命数逆来顺受方是长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