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易唇边微微弯起,依约是个笑容,“不委屈,说得还都是实话。”
毕竟是他自己选择做婚姻的奴隶的。
宋檀也是笑,他决计也要被那些文人口诛笔伐的骂一遍的,被看了多年的文集写在书上辱骂,想想就刺激。
到时候一定要买来看看,为了恶心那群北宣党,宋檀决定还要买盗版印刷那种!
宋檀没了心事,俩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了,气氛一时有些安静,灯花闪烁了一下,平时微不可察的烛火燎烧声,在两人之间无限放大。
宋檀忽而想到了什么,正欲开口时,华易也想要说什么。
华易作君子摆手道:“你先说。”
宋檀诚心实意地说道:“明天成婚一月期满,我想出去……”
华易点头,“行,正巧明日我沐休,带你转转?”
宋檀眨眨眼,他并没有暗示华易的意思啊!
“不了吧。”宋檀斟酌着开口,“我和我的朋友,许久未见,我去同他们会个面,报个平安。”
华易若有所思:“哦,不想和我出去啊?”
宋檀垂着眼没说话。
华易酸溜溜地开口:“也罢,你原就寡情,又不是第一次留我孤苦伶仃一人。但你无论如何冷心待我,我甘之如饴。”
宋檀被他扣了好大一顶帽子,抬眼看他,华易整个人散发出挡也挡不住的怨妇之感。
一时之间,宋檀目瞪口呆,他都怀疑起到底是谁娶了谁,谁是妻子谁是爷。
窗外风平雨静,更夫打着梆子从此间院子外经过,明明灭灭的梆子声伴随着华易一声声地幽幽叹气,昭示着夜已深了,倦客该归巢了,游人改归家了。
宋檀正费力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华易。
见宋檀仍旧无动于衷,华易心想实在演不下去了,要不然他自己都要先吐了。
他换上那副无悲无喜的淡漠神情,他摇头起身,不再看自己的小娇妻一眼,抬步走了出去,给宋檀留下了一个潇洒而又决绝的背影。
宋檀这才回过神来,华易这一走,他也有些懵了。
他本来话都到嘴边了,想说:这事是他有些对不住华易,要不今晚留下得了。
行吧,华易就这么走了,宋檀有些气闷地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这个戏精蠢货还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于是宋檀淡定的洗漱,淡定的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一觉天亮。
第二日,鸡鸣过三,宋檀推开窗,雨水冲刷了一切沉霾,他的眼前展开的是一片明净无比的青天,窗边有一丛新竹已然生长得葱茏蓬勃的翠竹。
这欣然忘物的恬静之景,让他的心情很好,又想到即将见到自己的友人,心情又是格外轻快,待人接物都是笑吟吟的一张脸。
文逸和青竹伺候着他洗漱、穿戴、用膳。
心情很好的宋檀还抱着一颗宽厚下属的心,很是大方地问他们想要什么,他可以专门去街上的商铺给他们买回来。
青竹觉得稀奇,原在宋府,崔琴时常克扣宋檀的月例,宋檀添置心头所好都不得尽兴。
于是青竹轻声提醒宋檀:“三少爷你有钱么?”
宋檀微怔,华府目前尚未给他月例,他又合计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
不对,他什么时候有小金库了!他根本没攒下来过钱!
哦,是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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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囊中羞涩这种事不是一两天了,宋檀已经趋于一个习惯的趋势了,他信任着文逸和青竹倒也不觉得自己尴尬。
宋檀坦坦荡荡地说道:“就当我方才没说过话。”
门外响起三声剥啄的敲门声。
文逸起身去开门,有一人脚步虚浮着跌跌撞撞、有气无力的走了进来,他面色发白、眼底青黑、连向宋檀行个礼都晃晃悠悠像是喝多了一般。
宋檀一眼认出这是他留在宋府的来等华易的小管事,他禁不住啊了一声,“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小管事神色凛然,显然是对自己的工作成果非常自信,他郑重其事道:“小的在宋府监工了一晚上他们合算欠华府的银钱,一共是……”
宋檀疑惑,打断了他说道:“哦,那你该去找华易去啊。”
“小的去见过大人了,但是大人还没等小的说完,就让小的把钱给夫人送来,一共是……”
宋檀登时朝他伸手,小管事一愣,“夫人何意?”
“别矫饰辰光了,拿钱给我啊。”
小管事忽然就悲从中来:他诚诚恳恳、兢兢业业地合算了一晚上的银钱,连一文钱的便宜都没被宋府占到,怎么两个主子没有一个想听他汇报工作成果啊!
小管事也就只敢心下腹诽几句了,还是默默地把银票放到了宋檀的手上。
宋檀拿着银票喜不自胜,他用指尖翻检着,他有些惊讶,居然还是笔不小的数目。
他想,华易真是讨人喜欢极了。
文逸和青竹也是替他高兴,尤其是青竹眼见着华易是对宋檀甚好,更绝放心,毅然决然地与文逸一起成为了华易和宋檀的cp粉。
人若有钱,看什么都格外顺眼,宋檀再一瞥望到有点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小管事,忽觉他也不像鬼了,反而有几分眉清目秀。
宋檀大发慈悲地说道:“我现下有事要出去,你就同文逸与青竹好好讲讲你的丰功伟绩吧。”
穿过三条小巷,踏过五道虹桥,沿着一条南北贯通的大街向北行三百步,修整洁净的街道,红楼檐角相对。
一抬眼,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座气势恢宏、用料考究、一见便知其名贵的楼抵,楼门前的匾牌尤为历历可见,上书“烟光满”三字。
宋檀抬步进入,楼中并无一人。
宋檀习以为常了,并不奇怪,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几处地砖、摆设,那里有着暗算人的精巧机关。
他绕到了后院,院中广植开得淋漓恣肆的花树,有一人端坐于一株梨花树下,膝上横着一张琴,清风徐来,他垂着眼,鬓发飘于脸颊侧,嘴边是若有若无的笑意,体态风流,俨然一副清都山水郎的风雅。
院中还有一方池塘,暖融融的池水里倒映着璀璨的花树与这位风雅的贵公子。
他听到了宋檀的脚步声,略微地抬头,双目横波地望向宋檀。
眉目如画,色如春花,天生的男生女相,他右边的眼尾处有一点红色的小痣,衬得那一株雪白的梨花都艳丽得惊心动魄。
对着这位不折不扣的美人,宋檀倒是没生出半点“怜香惜玉”的念头。
宋檀先是神色鄙夷地看了对面那人一眼,然后分外嫌弃他的琴声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陶瑾年一把掀开膝上的琴,指着宋檀嚷道:“你你你!不懂欣赏!”
宋檀见他不弹琴了,拿掉捂住耳朵的手,啧了一声说道:“人家是对牛弹琴,你是牛在用蹄子弹琴。”
陶瑾年怒形于色,据理力争:“我这叫曲高和寡,知音难寻!但总有人能欣赏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琴声的。”
宋檀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的,笑出声。
陶瑾年好弹琴,但他在丝竹音乐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天分。
但他们家有钱,他既然想学,便请了世间最好的琴师玉桐先生来教,找了价值连城、世间仅此一把的七弦瑶琴来让他弹。
多少年时序转眼就过,陶瑾年依旧没有进步,玉桐先生老泪纵横地辞行:实在教不下去了,从此退隐山林,云深不见了。那把七弦瑶琴也很惨,明明是世间无二,却叫他弹得是铿铿锵锵,连寻常人家弹棉花之音都不如。
宋檀了解陶瑾年,就如同现在陶瑾年深知宋檀就是在笑他是个音痴这事,但作为宋檀为数不多的、可以交心的“俊朋彦友。”
他决定教宋檀做人,反击回去。
陶瑾年敛去脸上的怒意,换上了一副玩味的神情,“我都没想过你还能活着来见我一面。”
他故意将“活着”二字咬了一口重音。
宋檀没听出他语意里的古怪,又挖苦友人道:“少听你弹几下琴,我就能长命百岁了。”
意料之外的陶瑾年像往常一样对他喋喋不休的争论,陶锦年没有恼怒,他面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是知道我这座破楼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知道陶瑾年为什么提及烟光满的经营之道,宋檀神色有疑的看着他,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