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太平+番外(7)

作者:花間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宋沅目瞪口呆,想着自己是不是活得太糙了,身边连个小厮都不带,一人一马就风尘仆仆地冲去皖南。反观白珩,坐在宽敞明亮的马车厢中,背后靠着软垫,身边燃着熏香,手里甚至还拿了卷书在读。

由邢县去徽州的官道上,小书童慢悠悠地赶着马车,车轮骨碌碌地自土地上碾过。他百无聊赖地甩着手中的鞭子,先生交代过,要慢些赶。

车厢里的白珩手中握着书卷,却并未将视线放在书卷上。他抬起头,端详着车厢另一侧熟睡的姑娘。

她坐在那里,身上盖着白珩的毯子,侧头靠着身边突出的木棱,正睡得安详。

白珩静静看了片刻,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她因为连夜赶路而稍显憔悴的脸。手指却在触及到她白皙柔软的皮肤前胆怯地蜷了起来。他迟疑了一下,收回手,转而去拨弄了一下身边的香炉。

香炉燃着丝丝火星,其中的木块在白珩的拨弄下,溢出几缕奶白色的烟。

赶车的书童忍不住向后看了看。先生在点檀香,这种熏香有安神的功效,难怪这位姑娘上车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在先生的授意下,他们跟了这位姑娘两天,想要载她一程。奈何她骑马要比他们赶马车快得多,他们几乎整宿不睡觉地赶路才在邢县追上了她。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拼的姑娘,难怪先生对她另眼相看。

先生要他慢点赶车,想必也是为了这位姑娘能够安眠。

他自小跟在先生身边,知道先生温文端方,接人待物都很和蔼,却从未对哪个姑娘这样体贴过。

只是,书童奇怪地想,这位姑娘醒着的时候,先生却从不轻易表露出来,这是为什么呢?

宋沅是被一声声压抑的咳嗽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白珩左手掩着唇角,右手攥着书卷的指节微微泛白,正很辛苦地压低声音咳着。

她立即醒过神来,倒了一杯茶水递上去,条件反射地左手轻轻抚着他的背。

幼年时阿禛每到春天飘柳絮的时候,不慎吸入便会咳个不停,小脸憋着红成一团。那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抖,她就是这样照顾成了习惯。

白珩看着递到面前的水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弯唇,就着她的手喝了下去。

宋沅将茶杯放下,环视四周,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她拿起桌上属于自己的那杯茶,把熏香盖灭了。

她睡了很久,茶水本该是凉了,却不知为何拿到手里还是温的。

白珩抬起头看着她,温和地微微笑着:“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既然知道是老毛病,就不该点这样浓烈的香。”宋沅重新坐下来,这才明白白珩为何要乘着马车出行。这样的身体,若是像她一样潇洒地骑马去徽州,只怕到了地方就可以直接送去医馆。

徽州山水清澈,钟灵毓秀,其中黟县则更是当世桃花源般的好去处。此地的祁门红茶和徽墨都是天下闻名,宋沅和白珩也是为此而来。

白珩往常出行惯住驿站。而宋沅四海为家,早几年便在黟县置了宅子,不忍心看他拖着一副病躯在湿冷的驿站将就,到了黟县后,作为被载这一程的答谢,便邀请白珩和书童在自己的宅子中借住。

成莱的线人查不出白珩的任何不妥。宋沅也曾向秀秀和幼棠打听白珩教授的内容和课业,不仅无可指摘,甚至还让宋沅生出些许敬佩之情。

白珩博闻强记,还能对书本上的内容多出许多深刻独到的见解,授课风格也是让人如沐春风。

宋沅无可挑剔,也不是过于敏感多疑的人,便将戒心放低了些。

徽州民居大多依山傍水,惯用白墙黑瓦,远远看去像是幅水墨画。

宋沅蹲在天井下,正手把手教白珩的小书童如何煎药。

白珩沐浴更衣后看到的便是这一番景象,他掩着唇角咳了几声,连忙走过去,俯下身来欲要接过宋沅手中的扇子:“这怎敢劳烦兰思……”

宋沅挡了他一下,笑道:“你身子未好,别被这烟气呛着了。一会儿便可服药,你可怕苦么?要不要我叫老汪替你去买些蜜饯来?”

她记得阿禛从前每次服药总要拿蜜饯哄着。

白珩弯了弯眼睛:“不怕。”

宋沅点头,又去看药,随意地问道:“说起来,我想到其实那天晚上你来寻花种,并不是我第一次遇见你吧?”

第8章 雪耳炖木瓜

白珩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子上涌,心跳得极其厉害。

他握紧的拳无力地松了开来,站在那里,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宋沅得意地道:“中元夜在山光桥上,身穿白衣的那人其实是你吧?我虽没看见你的相貌,但是却记得你身上的杜衡香。扬州城里用这香的人不多,加上后来回想起身量和口音,就确定是你了。”

白珩的周身放松下来,有一种死里逃生后的脱力感。他用尽全身力气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唇角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的确。”

背弃家族弃文从商,大费周章地在天下各地广设书院,尽是为了小心翼翼地抹去关于自己身份的信息,却又任性地只改了姓氏,连名和字都原样奉上,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担心她认出来,却又怕她认不出来。

祁门红茶生长在云雾缭绕、温暖湿润的山地林木中,一年采七批春茶,六批夏茶,宋沅此次来赶的就是最后一批夏茶。

一年前她曾试着将祁红带到西域,意外地发现这种茶格外契合西域人的口味。她订了黟县今年下的九成茶叶,准备以祁红继续打通向西的商路。

祁红采摘后还要经过数十道工序加工、烘焙、精制,宋沅没在自家宅子停留多久,便抓紧到当地挨家挨户收茶去了,一连几天没着家。

待她再次回来,发现白珩也不在,他的书童说先生外出谈生意去了,不过每天晚间便一定会回来。

天色尚早,宋沅拎着她才搜罗的几样食材进了厨房。

将雪耳用温水泡发,切成小块,弃根部黄色部分不用;木瓜取半只,去核去皮、切块。与处理好的南杏仁、北杏仁一同加入锅中,添半锅水、少量冰糖,开火熬煮。

小小一碗雪耳炖木瓜,凝胶状的橘色汤汁,卧着柔软的雪耳和清甜的木瓜,入口顺滑滋润,裹着杏子的香甜。药膳书上说,南杏润肺,北杏平喘,雪耳滋润,用来炖给白珩吃再适合不过。

宋沅将雪耳炖木瓜放入瓦罐中保温,兴致勃勃地掀开冒着热气的蒸锅,发现余氏今晚准备了刀板香。锅内的腌猪肉平铺在山笋上,同刀板一起蒸,滋味极为鲜美,宋沅光是闻着就要垂涎三尺。

一旁的罐子里还存着毛豆腐,想来也是今晚的菜色。宋沅失笑,看来她不在的这几天,老汪和余氏的确有好好招待白珩。

汪民富是徽州本地人,六十上下的年纪,余氏则是他的发妻。宋沅不在徽州长住,这宅子却不能总是闲置无人打理,便雇二人住进来替她打理宅院。她每年春夏来徽州进茶时住上一个月,这里总是井井有条。

她偷夹了一片腌猪肉解馋,便盖上锅盖,想着待白珩回来,晚上开饭的时候老汪会来叫她,就沐浴回房准备小憩一会儿。

这一觉沉酣。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麻,身子不大听使唤。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却不同于平常的夜晚,周遭的事物还有远处的天空都是灰黑色浓重压抑的色调,没有光源。她揉着肩膀走出门去。

古朴斑驳的石墙,高深压抑的天井。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斑驳横斜的竹子,陈设的细微之处也有微妙的不同。

今夜的视线不太好,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只能摸索着前行,试图找到老汪或者是余氏问问是怎么回事,为何不掌灯。

宅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活动的痕迹,甚至连草木都不曾被风吹动。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卧房,想找一盏灯点上。房间墙壁上挂了几幅美人图,有坐有卧,姿态曼妙。

宋沅看不清美人的脸,只觉得视线聚集处是一团模糊,却隐约察觉到视线扫过的地方有什么细微变化。

她回头认真看过去的时候,模糊的黑暗中,画上几位美人的那由简单线条勾勒的眼睛蓦地动了动,同时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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