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母亲就是被送往大成的美人之一。
“所有要被送去的姑娘们都是整日以泪洗面,只有你的母亲是开心的。这让她看起来非常地与众不同。
“我很好奇她为什么这样。
“我知道她叫兰卓。
“她是罪臣之女。他的父亲在刚刚发生的那场大战中落败,被人污蔑叛国,整个家族都受到了连累。
“后来她同我说,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一直对大成非常向往。现在她不仅保住了性命,而且还能去大成看一看。
“我说她天真。她却笑我想得太多。
“我当时一心把失去妻子的仇算在大成的头上,自然不会理解她为什么会向往大成。
“我本打算下半辈子就靠仇恨活着,是她改变了我。
“因为常与她说话,我从同情她的遭遇,到后来羡慕她的乐观。
“谁不想开心地活着呢?
“到了大成境内,我发现那些百姓不太欢迎我们。他们恨我们杀了他们的父亲和丈夫,就像贺兰的百姓恨大成一样。
“听多了我也累了,我决定不把仇恨放在心里了。
“把贡品送到大成之后,我回到了贺兰。
“但我挂念着她。我当时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我去做了,除了守护她。
“我辞去了军中的职位,只身来到了大成。
“我不想去打搅她的生活,所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只要离她不远,我就能感觉到她在鼓励我开心地活下去。
“后来贺兰攻打大成,将北方的土地占为己有。我在战乱里失去了她的消息。
“我跟着南迁的百姓一起来到了江南,又寻着你父亲的消息来到了长兴。
“我才得知她没能过江来。”
“不过好在她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隋宁正看着子骊微笑着,“就像她还活着一样。”
“这么说,我在贺兰找不到她曾经的生活过的痕迹了。”子骊有些沮丧。
隋宁还是微笑着,说道:“你母亲曾说过,没有什么人是能永远与你相伴的,所以才有‘往者不谏,来者可追’这样的古话。”
“确实。”子骊笑得苦涩,“她还教我写过这句话。”
这时护卫领了一个人来见子骊,说是有人请子骊到今仙居酒楼说话。
子骊接过一看,是狼影卫多格的手信。
“这是在别山县和乐丹郡刺杀我们的那个狼影吗?”子骊看向隋宁。
“据我所知,贺兰只有一个狼影。我在贺兰那时候,狼影卫是多图担任的。他有个儿子叫作多敏。这个多格,我还真没听说过。” 隋宁说道。
“还是去看一下他要说什么。”子骊说道。
子骊叫上了阿新,出了门在街上转了两圈,甩掉可能的“尾巴”,这才走进了今仙居酒楼。
门边有个人一见到子骊就示意他往边上走,子骊跟着他来到了一个厢房。
子骊推开门进去,看见里面坐了一个人。
那人二十来岁的年纪,见到子骊微笑了一下,站起身来,用醇厚的声音说道:“文策公子,我是狼影卫多格,很高兴见到你。”
“狼影卫多礼了。”子骊在多格的邀请下坐了下来。
“不过见到你,我可能并不太高兴。”子骊说道。
多格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尴尬地笑了一下:“刺杀公主并不是我的意思,我也只是听命于人罢了。还请文策公子不要怪罪我呀。”
子骊饶有兴趣地问道:“那这么说,我应该怪罪谁呢?”
多格笑了一下,请子骊饮酒。
“阁下今日让子骊过来不会只是想喝酒吧?”子骊拿起酒杯,却犹豫着没有喝。
多格见他有顾虑,这才问道:“听说你的母亲是一个叫做兰卓的贺兰女人,这是不是真的?”
“你是如何知道的?”子骊想试探他的用意。
多格看向子骊,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的母亲叫兰芷。”
“你的意思是……”子骊显然有些惊讶。
“文策公子,我们是表兄弟呢。”多格笑道。
子骊初时还有点开心,因为他确实听母亲说起过她在贺兰的姐姐。不过很快就警觉起来,说道:“我可不记得我母亲家里有什么人和你家有关系。”
“文策没有打听过吗?我只是我父亲的养子罢了。”多格有些失望。
子骊打听过,狼影是控制在多图手中的,多格并不会有太多的主张,所以对多格的身世的确没有深究。
“其实吧,我这次见你除了与你相认以外,还有一件事想与你说。”多格认真地说道,“虽然刺杀公主是狼影做的,但你真正应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司马余。”
“你是说贺兰四贤王?”子骊问道。目前为止,司马余只是态度很差,并没有其他更恶劣的行动。
“没错。”多格说完笑了下,“司马余不是善茬,我不想你走弯路。我更不希望你与我家人之间针锋相对。算是一点私心吧。”
子骊将信将疑,说道:“只要不再对公主不利,我也就没理由针对你家人不是?”
“那是。”多格说着,再请子骊喝酒。
子骊见多格一饮而尽,这才端起酒杯喝起来。
岁除花火
“先本,你说多格的话可信吗?”子骊一回到住处,便叫来隋原问道。
“公子,我打探过了,多格确实是多图的养子没错。多图有个亲生儿子叫作多敏,年纪尚小,还不太能成事。多格是自小就被多图收养的,他的身世已经不可查了。不过从年龄上看没有什么问题。”
子骊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暂时没法确定他说的是否属实,那我们也不能放松对他的警惕。你关注一下他的动向,我这段时间要接触一下那个司马余。”
“好。”隋原应道。
阿新这时正在门口,见左毓急匆匆走来,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左毓拉住了阿新的手:“公主不见了!我找遍了客栈都没有。我不敢声张,就到这里来了。”
突然被左毓拉住手,阿新心里有些暖又有些错愕,但他没时间去理会自己的情绪,连忙安慰左毓说:“这里护卫很森严,应该没事的。我这就去告诉公子,让他想办法。”
“嗯。”左毓点点头。
阿新进屋禀告了子骊,子骊止住了和隋原的谈话,问起左毓具体的情况。
左毓回到道:“公主原本在屋里休息,我再进去时就不见了。这里是贺兰,我怕会出什么事……”
子骊命人在客栈里搜寻,又看了看客栈之外,呼北祁指派的护卫兵还在。子骊下楼去问了问,都说没见到公主,也没见到可疑的人。
“这么说是没有出去?那能在哪里呢?”阿新问道。
“哦!我知道了。”左毓突然说道。
他走到客栈的院子里,抬头往上用目光搜寻着,终于在柴房的屋顶看见了李若的背影。
“公主……”左毓正要喊她,被子骊打断了。
“我上去找她。”子骊说道。
子骊左看右看不知怎么上去,只得命人搬个梯子来。他颤颤巍巍地爬上去,然后弯腰弓背地在瓦上走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李若闻声回过头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禁噗嗤笑了。
她说道:“看你把瓦都踩碎了。你踩瓦的边缘,别踩在瓦的中间。边缘的地方是有椽木支撑的,别的地方可没有。”
子骊听话地踩在瓦边缘,连走带爬地来到李若身边坐下。
“在这里干嘛呢?”子骊问道。
“想事情。”李若回答。
“可以和我说说吗?”子骊又问。
李若说道:“今天是除夕呢。可真冷清。”
“嗯可惜,他们不过除夕。”子骊附和着。
上京晴了两天,家家户户屋顶的雪都已经消融不见了,此时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周围的树木也光秃秃的不会遮挡。李若偏过头去看子骊,只见他侧脸的轮廓在明亮的日光下显得柔和,他的眉眼也是温情的,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了浅浅的阴影。
原来表哥也可以是这样好看的。
子骊不是小时候那个因为她一句话而斤斤计较的子骊了,李若也早就不讨厌他了。不过现在这个感觉是怎么回事呢?
李若没有忘记自己和亲公主的身份,她有些不甘心。出发之前她也曾觉得不甘心,因为她想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为此她之前还曾逃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