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与大俞的战争还没有到全面决战的阶段,谁知道贺兰会不会真的有这个自信对大俞和大成两面开战,因此这话还是可以唬一唬人的。大成某些主和的官员一听就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顾平武下了朝堂,就见顾凯之在等他回来。他有些意外,就问:“什么事?”
“父亲,我想去和风信宗就平昌公主的事情谈一谈。”顾凯之毕恭毕敬地说道。
顾平武嘴里虽然不说,但内心是有些欣喜的,看来顾凯之现在有心做事了。
顾旋之是顾平武的亲儿子,但凡有好的差事、好的机会,他都会第一时间想到顾旋之。但他这样忍不住偏心,并不说明他不想看到顾凯之有所成就。
他问顾凯之:“理由呢?”
“直接与风信宗硬来,会让公主处境危险。这样一来威胁到了和谈,可能会得不偿失。如今我们攥住了风信宗往外联络的渠道,正好可以和他们交换公主。收拾风信宗有的是机会,但公主出了事,就不好交代了。”顾凯之认真解释道。
因贺兰使者在朝堂上的指责,顾平武已经做了决定,如今顾凯之主动请缨,他也乐意让他去。
顾平武于是说:“嗯。那你就去吧。”
“是。父亲。”顾凯之答道。他也没想到会这样顺利,原本以为父亲至少要数落他几句呢。
杏花微雨
很快,风信宗这里收到了顾凯之的帖子,希望能和风方塘就平昌公主的事见面谈一谈。
风方塘本可以不带子骊的,但他觉得既然此事是刘子骊牵的线,自然要把他带上。
子骊想着,自己跟着风方塘去了,也免得他猜疑自己要在背后做什么手脚,便答应了。
还是在郊外的荒废长亭,和之前那日一样的天气,只是这次谈得十分顺利。
顾凯之答应撤掉所有的路卡,不再追查其他风信子的下落,而风方塘确认能和古楼联络无误后立刻就送平昌公主安然归来。
此刻,李若在码头的居所内,悄悄命左毓将一封信送到某条船上的一名水手手中。那名水手就是小宛派来接应的。
左毓将信送到之后,又回到居所不提。
顾凯之行动还挺利索,很快就撤了关卡,把派出去搜寻风信子的人马也都叫回来了。
风方塘也守承诺,当日就放了李若回去。而按照之前说的,子骊得等到那十几箱金子送到古楼,才能重获自由。
在李若走前,子骊特地过去保证:“我说过护送你去贺兰,就一定会守信。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记住你说的话!”李若说。
当日晚上,天气寒冷,无风无雨,码头上升起了白色的水汽,将一条条船笼罩其中。船上的灯笼在雾气里显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码头上的夜晚不是冷清的。虽然天黑之后已经没有往来运货的船只了,但靠码头为生的脚力、佣工们闲了下来,他们聚集到一起,吃饭、喝酒、划拳、玩牌,直到戌时才陆续结束。
有些不能到船里去玩的低级脚力们,只能在岸边三三两两凑一块喝茶暖身子。
今夜也还像往常一样热闹。
子骊收到了九方硕送来的信,询问他如何处置隋原。他在岸边风信宗安排的屋舍内,写着回信。
子骊与隋原相处时日不算短,自认对他没有任何亏待。而隋原先是杀了王秉同,令刘家与王家的关系产生不可弥补的裂痕;然后借搜查之机,在信笺上做手脚企图嫁祸阿新;之后又将子骊与风方塘交易的地点提供给顾家,使得交易失败。因如此种种,此人断然留不得。
不过子骊想起隋原曾说过,隋原有个师傅叫作隋宁。子骊还是希望能见隋宁一面。
子骊于是回信说等他回去再处置。
这时外面传来喧闹的声音。
子骊让阿新出去看一下。阿新走到门口,被一个风信子拦下了,说是有人和脚力们起了冲突,现在已经没事了。
子骊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
但等他走到门外,同样被拦了下来。
他这下更加怀疑了。
阿新在子骊前面,劲臂一伸,将那人拨开,子骊趁机走远去。
这时两边忽然跳出七八个提醒健壮的男子,将子骊围了起来。看来他们是不打算让子骊离开这里。
阿新这时对那人来了一个过肩摔,之后立马赶到子骊身边,左一个扫堂腿,右一个猛虎拳,把这几人的包围打散了。
子骊抬腿猛跑,几人见势就跟。阿新也跟上去,一个个按住肩膀往后一拽,再踹弯膝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人打翻在地。
他们还要继续跟,无奈还是只能被阿新拖在原地。
子骊又跑了几步,见前面围着许多人,中间还有十几个人绕着一个身着黑衣的瘦小身影在恶斗。那个瘦小个虽然行动敏捷,但力量上明显不敌,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
子骊心中一痛,不禁皱眉:“小宛?”
此时风方塘就在边上看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有人发现了子骊,将他按住。子骊没什么功夫,只能束手就擒。
这时场内情况明显不好,瘦小个被当胸刺了几剑,倒了下去。
“小宛!”子骊的声音忽然像火/药般爆发。他拼命挣脱,却挣脱不开。
风方塘见了,仿佛被子骊触动,便使了个眼色。子骊被放开了,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场地。
真的是小宛。
她的胸前被戳了几个窟窿,鲜血正汩汩流出。子骊忙用手去捂,但又怕捂得重了,小宛会疼。
子骊抱起她,想让她舒适一点。子骊的手颤抖着,又紧张又心疼,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看向风方塘,恳求道:“子骊求你放过她!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请找大夫来!”
风方塘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处置一个叛徒。”
子骊喊道:“都是我指使她这么做的!她是别逼无奈。你处置我吧!”
“我要你的命没用。只是对风信宗不利的风信子,我向来不会放过的。剩下的时间给你说话吧。”风方塘说着,招呼周边的人。
人群渐渐散去了。
这时只听小宛用微弱的声音喊道:“公子,公子……”
子骊忍不住恸哭:“小宛,我在呢。我带你一起到贺兰去……”
小宛失血过多,脸上已经变得很苍白。
不过她还是努力地笑了,她说道:“公子你没事,真好……”
子骊抱起她,往码头外快步走去。他想去找大夫。
“公子……别走了,疼。”小宛说着,拉了拉子骊的衣襟,手上软绵绵的像没有一丝力气。
“好。不走了。”子骊停了下来,看着她,泪水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小宛又说:“我收到若儿的信……说风信宗和顾家联手了,他们会放了若儿但不会……放过你。他们一定把信掉包了。我担心你,没想太多……我就过来了。我想我比你了解风信宗,至少有点用……”
小宛说得吃力,让子骊看着心疼。他说道:“我没事。你别说话了……”
“不,我要说……这辈子能遇见公子真好。我下辈子……还能再做你的小宛吗?”
子骊的心就像在被千万条绳子拉扯着,疼得快要说不出话。但他努力回应着:“能,能!你永远是我的小宛……”
“真好……”小宛使出了所有的力气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只留子骊在原地。
子骊的眼前渐渐模糊,周围的声响也慢慢听不见了。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哭声。
他转过身去,看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对着一个姑娘用鞭子抽打。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红印子,从衣服上隐约透出来。
子骊走过去,制止了他们。
那几个人眼见要吃亏,就跑了。
姑娘抬起头,子骊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真是个水灵的女子,脸上泪痕未干,像是刚出水的芙蓉。
她站的地方,旁边是一个杏树。在这初春的时节,杏花开得满树。正值春雨如烟如丝,绵绵软软的时候,杏花的粉色在若有若无的水光里像晕染开得,把周围都染得明艳了。
那姑娘微微低身行礼,用温婉的声音说道:“小宛谢郎君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