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卿道:“保不住就保不住,倒是你黎藏,刚刚看她是什么眼神?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夫人吗!”
黎藏不想和她争吵:“我是就事论事,人家也没犯什么错,医修的处境很艰难,你又何必不放人一条生路?”
杜蘅卿:“什么叫我不放人生路,她又不是我家的医修,你这话难道是我要把她赶出去吗?”
“你!”黎藏穿上靴子,已经有人拿了新的外衫来,他自己草草穿上,摆摆手不想和她说话了。他不想说话,杜蘅卿却不会放过他:“我什么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喝醉酒,好啊,醉了一个人乱跑,我本来和几位好友在厢房内说话呢,丫鬟们巴巴地跑来跟我说你不见了,让我找了一整夜!”
黎藏低头扣纽子:“对不起。”
杜蘅卿“哼”了一声:“快点,我已经跟宴会主人说好了,找到你我们就直接回去,不必他来送。今天儿子要带沈掌门一块到黎家,估计晚间就要到,我已经着人去准备了。”
提起黎陌,两人目光都温柔了很多。
再后来,黎藏得知确实如夏氏自己想的那般,宴席的主人得知她惹了杜蘅卿,二话不说叫她收拾东西滚蛋了。
黎藏对她有好感,也是真的喜欢她。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应该做的事,故而也仅仅只是喜欢,并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但得知她被撵走,医修又不比其他修士那样善战能打,在外必定要吃苦头。
自己害她被撵走,黎藏心中异常愧疚。
可愧疚也没办法,家中有黎陌,有杜蘅卿,他绝对不能为她做什么。
因而只是叫心腹拿了一笔钱,查查她的下落,当做赔礼拿给她。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可谁都想不到,这仅仅是一个开端。
事情过了六月,一日杜蘅卿在黎家招待几个好姐妹,其中一位正是宴会主人的夫人,好姐妹几人闭上门,遣退丫鬟,什么话都说。
说得好玩了,难免会提起往事。
宴会主人的夫人道:“哎,蘅卿,你还记得六月前的那个女医修吗?就是那个被你打了一巴掌的夏氏,对对对就是她。我听我们家中和她关系不错的一个医修说,她最近日子过得很不好,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每天砍柴洗衣。你看现在到处下着大雪,她的手都起了冻疮呢,太可怜了。”
杜蘅卿抱着小手炉,一双手护得如玉般漂亮:“那又怎样,她和我有关系么……等等,等等。你说什么,她一个人大着肚子?”
因这件事涉及黎藏,杜蘅卿为什么打夏氏一巴掌这件事除了当时在场的黎家人外,再无其余人知晓。
宴会主人的夫人只是将此事当成一个笑话说说,哪知她竟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当即问:“怎么了?”
杜蘅卿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慢慢放松道:“没什么。就是挺惊讶的,她一个人怎么会怀孕呢?难道她夫君出了什么事不成?”
宴会主人的夫人道:“说来也奇怪了,我们从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过相好。和她关系不错的,也从未从她嘴里听说她喜欢过谁。”
杜蘅卿指甲都掐进手炉的皮套中,却还不得不微笑着:“是吗?那不知她怀孕几月了?”
宴会主人的夫人仔细想了想,道:“见到她的人说,莫约六月吧。”
杜蘅卿眼角抽了抽,指甲又陷入一分:“这样啊。提起她,我倒是……倒是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我听说六月前的宴会上有两拨孩子打架,其中还有两个重伤了。你们家的医修忙了一夜,不过还好没闹出人命。要不然,你家是宴会主人,肯定要负责。”
宴会主人的夫人道:“没有啊。宴会开了三天,你们黎家只参加了一天,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哪有什么孩子打架?”她笑着道,“孩子有什么好打的,你听谁说的啊,没有这回事。我家的宴会一向顺顺利利,小孩打架还有两人重伤,要是这是真的仙门早传遍了,就看我家的笑话!”
第88章 玉佩 一
杜蘅卿不敢相信, 居然有人敢骗她!
黎藏和夏氏一定发生了什么, 要不然谁能告诉她这个孩子是从哪来的, 又为什么刚好是六个月?!
她可不管夏氏当日为何要撒谎,无论是觉得她这个正房太厉害, 突然临时改主意不想到黎家来了, 还是有其他的主意她都不想知道。
她只是觉得自己脸上非常无光, 嫁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本以为这些年这人待她很好,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谁知……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顿时一股愤怒和妒忌, 强烈的危机感从她心中涌了出来, 叫她恨得将尖尖的指甲都掐进肉中。
不可以!就算是不喜欢,她也绝对不能容忍有任何一个人进到黎家, 和她共享一切, 更不能容忍自己儿子应该得到的一切, 现在却要分给一个贱人生的孽种!
杜蘅卿几乎马上就有一种想要除掉夏氏的冲动,这件事事关重大,她不敢到处宣扬,哪怕心中再怎么恨,再如何气, 也不敢到黎藏面前让他给个说法, 让自己发泄一把。
倘若黎藏知道这件事, 杜蘅卿清楚的很。
黎藏是绝对不会让夏氏一个人在外面, 而黎家也不会让有黎氏血脉的孩子流落到外面。
这和娶小不同, 若是夏氏肚子里没有那个孩子,哪怕黎藏要她,黎家全族也会站到杜蘅卿身后一同自责黎藏。
可是现在有了孩子,这就不一样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黎家人知道这事,她招来心腹,心腹听完始末思虑了一阵道:“夫人,那您准备怎么办?”
杜蘅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烈烈红唇一挑冷笑道:“怎么办?自然是杀了她。这个女人和她肚里的孩子绝对不能留。”
“但是。”她唇角的笑落下,美艳的脸上一片纠结:“如果此事败露,黎陌会如何看我?在他面前我这个娘亲从来都是一副温柔面,这傻孩子,一直都天真的以为我和他父亲是彼此相爱,呵……他要是知道事实不是如此,该会有多失望。”
她强势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既脆弱,又无奈:“就是连他……也是因为稳固两家的关系才生下的。在这之前,我和黎藏结婚数十年一个住东一个住西,互不相干,互不理会。”
“哪怕到现在,也只有黎陌回来的时候,我和黎藏才会装模作样做一对恩爱夫妻,勉强住一屋。虽然这小子很小时就离开了我,一个人在星云派中学艺。”
“可是我是他娘,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他敬重他师兄,敬重我和黎藏,这三人无论哪一个出事他必定难过无比。”
说着,她抬手擦了下眼角的眼泪:“哼,别看这小子老实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实际上比谁都脆弱。他绝对扛不住任何一点打击,是个外冷内软,用情至深的人。”
“只要别人稍稍给他一点点关心,他就当宝似的揣着护着。可天下哪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我倒想别人多给他几次打击锻炼锻炼他,但他呢,运气好的没法。师兄爱他比亲弟还亲,掏心掏肺的对他,师父一视同仁,甚至因为他是小的那个,反而事事还有些偏袒他!”
“本来家世就没人敢欺,还拜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师长,自己也成气。如此一来谁敢难为他,让他吃一点苦头?我倒想亲自出手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但是我是他的娘,护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伤害他。”
提起黎陌,这是她这辈子的骄傲。
但是,是骄傲的同时却又是担忧。
正如她说的,黎陌这辈子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
如果他能一辈子这样,杜蘅卿当然高兴。
可命运这种东西太难说了,万一他将自己的好运用完,后面全是坏运该如何是好?
如果当真是先好后坏,杜蘅卿宁愿他一辈子都是厄运,这样好歹能练就一身钢筋铁骨,早点知道人心险恶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如此反倒不是灭顶之灾。
怕就怕那种突然从天堂“砰”地砸到地狱,那样才是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因为那种打击是毁灭性的。
而杜蘅卿知道,自己的儿子绝对不具备在那种打击下站起来的本事。
所以,她道:“有黎陌在,我怎么能让自己有一点瑕疵,世上绝对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只要我做了,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万一败露,我会成为摧毁他最致命的一把刀。”